面对镇长赵卫东淬了毒的讥讽，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了。那个被称为“张科长”的男人，腰板挺得笔直，脸上写满了“等着看好戏”。孙阿姨的手，像溺水者抓住浮木，死死地攥着林正的衣角，手心里的汗已经浸湿了一片布料。
林正没有去看赵卫东。他知道，此刻任何对赵卫东的回应，无论是反驳还是辩解，都会落入对方的圈套，将事情从“为群众办事”的公务，拉低到“顶撞领导”的私人恩怨。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回到那位张科长的脸上。
“张科长，您好。”林正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开了凝固的空气，“关于您提到的‘居住证’问题，我刚刚在县教育局官网上，查阅了编号为‘平教基字（2011）17号’的《关于做好我县进城务工人员随迁子女接受义务教育工作的补充规定’。其中第三条第二款明确指出，认定‘合法稳定住所’的证明材料包括：房产证、购房合同，或在当地房管部门备案的正式租赁合同。文件全文，并未提及‘居住证’是前置必要条件。请问，是县里的政策今年有新的调整，发布了新的文件吗？如果是的话，能否请您告知一下新文件的编号，我学习一下，也方便回去向群众解释。”
他的一番话，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探讨。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精准地钉在了张科长的要害上。
张科长的脸色，瞬间从看戏的幸灾乐祸，变成了被缺众揭穿的青白。他嘴巴张了张，支吾了半，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哪知道什么文件编号，那“居住证”不过是他随口编出来，用来刁难饶借口。在体制内，这种事司空见惯，谁会真的去较真？
可他今，就碰上了一个较真的。
办公室里，原本等着看林正笑话的几名工作人员，此刻的表情都变得十分精彩。他们看向张科长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同情和玩味。而看向林正的眼神，则充满了惊奇和……一丝敬畏。
赵卫东脸上的冷笑，也僵住了。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出，却落在了空处，力道没山对方分毫，反而把自己闪了一下腰。他本想借此机会，在县里的干部面前，把林正塑造成一个“不懂规矩、越权办事”的刺头形象，彻底踩死他。可林正根本不接招，他直接用最无可辩驳的“规矩”，把皮球踢给了教育局的张科长，把自己从“麻烦制造者”，变成了“政策维护者”。
这一手，玩得漂亮，也玩得狠辣。
“咳！”赵卫东重重地咳了一声，打破了尴尬的寂静。他不能让自己的脸面和教育局的脸面一起丢在这里。他走上前，一副关怀下属的姿态，拍了拍林正的肩膀：“林啊，你看你，就是太较真。张科长也是为了工作严谨嘛。既然文件是这么规定的，那就按文件办。”
他转向脸色已经变成猪肝色的张科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张，既然人家材料符合规定，就赶紧给办了。群众利益无事，不能让老百姓白跑一趟嘛。”
张科长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接过孙阿姨的材料，再也不敢有半句废话，手脚麻利地开始登记、盖章。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赵卫东深深地看了林正一眼，那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神，像藏着冰的深潭。他没再多什么，带着他的人，转身离去。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几分狼狈。
孙阿姨直到走出教育局大楼，还像在做梦一样。她看着身边的林正，这个年轻人，在刚才那种阵仗下，不卑不亢，几句话就让那些看起来高高在上的“官”，乖乖地低了头。她那点文化水平想不出什么华丽的词，只是觉得，这伙子身上，好像有光。
【叮！你以无懈可击的专业素养和对规则的尊重，正面挫败了上级领导的打压，维护了群众的合法权益，并扞卫了政策的严肃性。】
【你的行为，在县教育局工作人员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官场显眼包’的传开始跨镇传播。】
【获得孙阿姨的深度敬佩与感激，民心值+200！】
【宿主当前总民心值：996（716+80+150+50）】
回去的路上，林正的心情却并不轻松。他知道，今在县里，他算是彻底把赵卫东给得罪死了。赵卫东这种人，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暴风雨，恐怕很快就要来了。
果然，第二一上班，一个不速之客就找上了门。
来人是镇里的副镇长，牛建国。四十来岁，身材壮硕，皮肤黝黑，话声如洪钟，是镇里分管农业和扶贫工作的实权人物。他头顶的官气呈浑浊的灰色，民怨黑气虽然不像李俊那么浓郁，但也盘踞着一团，显然也不是什么干净角色。
“林啊，在忙呢？”牛建国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直接开门见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拍在林正桌上，“这是镇里新规划的‘特色养殖扶贫项目’，有几户贫困户的补贴申请，你给看看，没问题的话，就在信访核查意见那一栏签个字，盖个章。”
林正拿起那份文件。申请材料做得很漂亮，几户贫困户的资料详实，理由充分，看起来毫无破绽。
然而，他的系统面板，却在此时疯狂地闪烁起红光。
【警告！检测到高风险文件！】
【此文件涉及虚报项目、套取国家扶贫专项资金的严重违规行为！签字盖章，将直接导致你为该欺诈行为背书！】
【后果预测：此举将招致大量民怨值（预估500+），并让你直接卷入一起严重的经济案件，官气清零，前途尽毁！】
林正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好一瞻借刀杀人”！
这分明是赵卫东的反击。他知道硬碰硬不行，就开始玩阴的。这份文件，就像一个精心包装的毒苹果，只要自己稍有疏忽，一口咬下去，立马就会万劫不复。
他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开启【绝对记忆】，飞快地将文件内容与自己脑中储存的扶贫政策、镇里各村的贫困户名单进行比对。
一分钟后，他找到了破绽。
“牛镇长，”林正放下文件，语气依旧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平淡，“这份申请材料，恐怕有点问题。”
牛建国浓黑的眉毛一挑，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哦？有什么问题？”
“根据镇扶贫办备案的最新贫困户名单，这三户申请人里，李家屯的李二狗，去年就已经因为家庭年收入超过标准线，被取消了贫困户资格。他已经不符合申请扶贫补贴的条件了。”
“还有，王家村的王麻子，他申请的‘特种野猪养殖’，需要有县林业局核发的《野生动物驯养繁殖许可证》。这份申请里，并没有附上这个关键证件。”
林正顿了顿，出了最致命的一点。
“最重要的是，这份申请的总金额是十五万元。按照《青云镇扶贫专项资金管理办法》第七条的规定，超过五万元的单项补贴，必须由镇党委会集体讨论通过，并在政务公开栏公示七以上。我查了最近半年的党委会会议纪要和所有公示文件，都没有找到关于这个‘特色养殖扶贫项目’的任何记录。”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着牛建国，一字一句地道：“所以，牛镇长，这份文件，程序不合规，事实有出入，我不能签。信访办的章，也不能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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