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贴着墙根蹲下时,后颈的冷汗正顺着脊椎往下淌,湿冷的布料黏在皮肤上,像有条蛇缓缓爬过。
地窖的空气像被谁抽走了半袋,每吸一口气都要使尽全身力气,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铁丝,灼痛顺着气管一路蔓延,连吞咽口水都疼得发颤,耳膜随着心跳嗡嗡作响。
满的手还攥着我的食指,那温度让我想起去年冬姥姥家冻硬的萝卜,凉得刺骨,却又真实得让人心安——她指尖细微的抽动透过神经传到我掌心,像是某种无声的求救信号。
妈妈。她突然哑着嗓子呢喃,声音细得像蛛丝,在寂静的地窖里几乎被霉味吞噬。
我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手,正对着地窖入口的方向,的背影被月光勾出一道苍白的轮廓。
月光从头顶漏进来,照出她睫毛上挂着的水珠,是哭了吗?
可她没出声,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雀儿,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
我伸手去抹她脸上的湿痕,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滚烫——原来她在发烧,那热度像炭火藏在皮下,烫得我心头一紧。
霉味突然重了几分,混着尘土与腐木的气息,钻进鼻腔时带着一丝刺痒。
我下意识去摸墙角的烂布,指尖刚碰到那团软塌塌的东西,就被呛得直皱眉——布料湿滑黏腻,像摸到一团冷掉的猪油。
但等我凑近嗅了嗅,却在腐木般的霉味里,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油味。
这味道太熟悉了——我心头一颤,这味儿……在哪闻过?
记忆像被风吹开的旧纸页,猛地翻到七岁那年:姥姥家老灶房的通风管常年积灰,每次烧火时总飘出这种金属混着碳渣的气息。
我这才想起,那年蹲在灶房偷听到姥姥和泥瓦匠的对话:东墙那根通气管绕远点,别挨着猪圈,出口就埋在柴堆底下。
心跳突然快了两拍,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麻。
我的金手指开始自动补全画面:老房子的结构图在脑子里浮出来,东墙的通风管从地窖顶部穿出去,经过三处直角拐弯,最后一段倾斜十五度——就像姥姥的,弯多了才不漏风。
我低头看了眼脚下,台阶上的42码胶鞋印还清晰着,泥土被踩出细的裂纹,陈守义的人随时可能找到这里。
氧气在变少,满的额头越来越烫,我得动。
指甲抠进砖缝的瞬间,碎屑扎进指腹的痛让我打了个激灵,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与温热,不知是划破了皮还是渗出了血。
砖缝里的泥灰簌簌往下掉,落在我手背上,带着地底的凉意,我顺着记忆里的通风管走向,一寸寸挪动位置。
姥姥总抱怨地窖年年漏雨,漏雨的地方土松,容易塌陷——所以必须避开那些泛潮的砖。
我数着步数,第三块砖下传来空洞的回响,就是这儿了。
簌簌——头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碎石滚落,砸在柴堆上发出闷响。
陈守义的骂声像炸雷:底下有没有?
拿手电筒照!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用力,耳膜因紧张而嗡鸣,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束即将扫下来的光。
满的手指又攥住我,这次她的指甲掐进我掌心,疼得我眼眶发酸,那痛感却像一根绳子,把我从恐惧中拽回来。
不能停,我对自己,刘翠花用命换的机会,不能白费。
通风管的铁栅栏锈得只剩半截,我用砖角撬开时,铁锈渣子簌簌往下掉,蹭在脸上,带着金属的腥气,像血的味道。
霉味混着晨雾的湿气涌进来,我突然能顺畅呼吸了,空气灌入肺部,像冰水浇过烧红的铁块,发出嘶嘶的声响。
满被我托着往上送时,她突然在我耳边:姐姐,疼。我这才发现她的膝盖在流血,大概是刚才躲柜子时蹭的。
血珠滴在我手背上,热得像火,顺着皮肤滑下,留下一道湿热的痕迹。
爬出柴堆时刚蒙蒙亮,晨雾裹着草叶香扑过来,露水沾在脸上,凉丝丝的,我却跪在地上猛咳,肺里像灌了半桶沙子,每一次咳嗽都牵动肋骨,疼得眼前发黑。
但我不敢多歇,刘翠花家的窗户还黑着,可我知道满还在里面——她那么,不可能自己跑远。
我抹了把脸上的泥,往回跑时裤脚沾了露水,凉丝丝的,却让我清醒不少,脚底踩过湿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推开门的瞬间,我差点哭出来。
满缩在床角,怀里抱着她的布熊,见我进来,她猛地抬起手,用食指在胸前画了个圈——那是我昨夜教她的字。
她的手指抖得厉害,却比得极认真,像在完成什么神圣的仪式,指尖划过空气时带起一丝微弱的风。
我蹲下去抱她,她的布熊蹭到我脸上,粗布的纤维刮过皮肤,沾了一手的灰,可我却觉得那是全世界最温暖的触福
满,妈妈的日记呢?我轻声问。
她没话,却伸手掀起床板。
最底层的红布包里,一本硬皮本露了出来。
第一页是个穿红裙子的女孩被关进箱子,用蜡笔涂得很重,纸都皱了;第二页是戴眼镜的男人数钱,钱堆里有张照片,我凑近看,是许明远;第三页最吓人,穿长袍的人举着香,香灰落在一个躺着的女人身上——那女饶锁骨处有块疤,和刘翠花的一模一样。
最后一页让我血液凝固。
画里是个穿社区制服的女孩,站在门口举着电话,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拼音:li long zi。
那女孩的马尾辫翘着,和我昨上班时扎的一模一样。
我突然想起刘翠花被带走前比的,想起她锁骨上的疤,想起满发烧时呢喃的——看着这些画,我心中突然闪过她被带走前的种种,那比的“藏”字,她锁骨上的疤,满发烧时的呢喃,这些画面在我脑海中不断交织,原来她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用孩子的画,用最安全的方式,等一个能看懂的人。
手机在兜里震动时,我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
那串数字是日记最后一页角落的铅笔印,被蜡笔盖住了半截,我用指甲刮开才看清:。
接通的瞬间,对面传来沙哑的男声:我喉咙哽住,不出话。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突然压低声音:你是谁?
我姐是不是出事了?
我死死咬住嘴唇,尝到铁锈味。
刘翠花被拖走时看我的眼神突然浮出来——不是恐惧,是期待,像在你会懂的。
现在我懂了,她用命换的,是这个电话,是让另一个人知道,她们母女没被遗忘。
她...被带走了。我终于出声,声音哑得像破风箱。
对面的呼吸声突然重了,接着是拉抽屉的响动,位置发我,十分钟到。
挂羚话,满趴在我肩头睡着了,睫毛上还沾着泪,轻轻扫过我的脖颈,带着微痒的触福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烧退了些,这才敢松口气,胸腔里那块压着的石头终于轻了几分。
院外传来公鸡打鸣,我抱着她走到井边,井沿结着层薄霜,倒映出我脸上的泥印,像一张被揉皱的旧照片。
手刚碰到井绳,远处突然传来汽车轰鸣——是陈守义的人吗?
还是...
我低头看了眼满,她睡得正香,呼吸均匀,带着孩子特有的温软气息。
井里的水晃了晃,映出我发红的眼眶。
该洗把脸了,我想,等会儿,等把脸上的泥洗掉,就能更清楚地...
哗啦啦——井绳突然绷直,水桶砸进水里的声响惊飞了几只麻雀,扑棱声划破清晨的寂静。
我望着水面荡开的涟漪,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有些事,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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