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方旭的初步处理意见，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既给予了华北分部一定的行动自由，又划下了明确的红线。
分公司的修复与整顿工作在外紧内松的氛围下展开。
明面上是响应总部指令，加强安保，暗地里，针对“永生议会”的追查在有限的授权下悄然加速。
张楚岚几饶会议室，如今成了双重意义上的“作战指挥室”。
一方面要应对总部派来的“督导组”——以一位名叫老严的、不苟言笑的中年干事为首的几人，他们负责监督整顿方案的执行，并定期向赵方旭汇报；另一方面，则是真正的核心任务：挖掘“永生议会”的蛛丝马迹。
“总部批下来的资源到了。”徐四将一份加密清单拍在桌上，脸上却没什么喜色，“设备、权限、一部分外围行动资金……但核心的人手，尤其是擅长追踪和反咒术的专家，一个没给。赵董这是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够草啊。”
清单上的东西确实能提升一些效率，比如更高权限的内部数据库访问、一些针对能量残留分析的精密仪器，但对于追踪一个能轻易抹去自身存在痕迹的组织来，无异于杯水车薪。
“他给了我们名义，这就够了。”徐三倒是看得开，他调出几个加密任务档案，“我们可以用‘追查境外势力，评估潜在威胁’的名义，重启一些之前因权限不足而搁置的旧案，或者调动一些地方上的协作力量。动作要快，要在老严他们反应过来，或者总部的‘观察期’产生更多变数之前，找到突破口。”
吴邪指着白板上新贴上的几张模糊照片和地图标记，那是他和张楚岚这几从故纸堆和零散情报中拼凑出来的线索：“结合刑名对地脉的精微操控能力，以及巫祀那种需要特定环境或媒介才能发挥最大效力的咒术特点，我们筛选了几个历史上地气异常，且流传过与‘不死’、‘祭祀’相关传，又相对人迹罕至的区域。范围缩了很多，但逐个排查，依然是大海捞针。”
“那就分头行动，提高效率。”张灵玉提议，“我与诸葛青可负责一处，王也道长与黑瞎子负责另一处。胖子兄弟留守，协助楚岚和吴邪协调，并应对总部的督导。” 他的提议考虑了战力搭配和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也留下了足够的人手维持表面的“整顿”工作。
张起灵沉默地站在窗边，目光掠过楼下正在“认真”进行安保演练的公司员工，落在远处。
冯宝宝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晃荡着双腿，看似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但偶尔眼神会放空片刻，那是“心蚀咒阵”残留的影响，也是总部专家组定期“评估”时重点关注的“不稳定迹象”。
他知道，必须尽快解决源头，才能让她真正摆脱这些窥探。
计划敲定，众人立刻行动。
利用总部授权的名义，张灵玉和诸葛青以“巡查地方异动”为由，前往西北某处传有古祭坛的荒漠区域。
王也和黑瞎子则以“勘察地脉稳定性”为借口，南下奔赴一片隐藏在西南密林中的、被称为“葬仙谷”的险地。
而张楚岚和吴邪，则坐镇中枢，一方面要处理源源不断汇总来的、真伪难辨的情报，另一方面要应付督导组老严几乎每日一次的“工作进展询问”。
老严是个极其刻板严谨的人，对整顿方案中的每一条细则都抠得极死，对任何超出常规的物资调动或人员外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张楚岚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用精心编织的汇报和看似合规的操作来掩盖真正的行动，感觉比跟人打一架还累。
“妈的，这老严比全性还难缠！”一次应付完老严的质询后，张楚岚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抱怨。
吴邪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苦笑道：“他现在代表的是赵董事长的意志，自然要步步为营。我们这是在钢丝上跳舞，稍有不慎，不仅前功尽弃，可能还会引来总部的直接干预。”
几后，前方终于传回了消息。
首先是王也和黑瞎子那边。
黑瞎子凭借其幽冥影遁在复杂环境中的优势，潜入“葬仙谷”深处，发现了一些非自然形成的、与地脉节点巧妙结合的古老石阵遗迹。
石阵中央有近期人为活动留下的微弱能量痕迹，其属性与刑名操控地脉的感觉有几分相似，但更为古老晦涩。
他们不敢打草惊蛇，留下隐蔽监控后悄然撤离。
紧接着，张灵玉和诸葛青也在那片荒漠的古祭坛下，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地下入口，入口处残留着淡淡的、与巫祀咒力同源但更加阴寒的血腥气息。
他们同样选择了潜伏观察，发现偶尔会有身份不明、气息内敛的人影在特定时间出入。
两个地点，都疑似与“永生议会”有关！
消息传回，张楚岚和吴邪精神大振。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制定下一步行动计划时，总部专家组对冯宝宝的第二次“定期评估”不期而至。
这次来的，除了之前的几位专家，还多了一位气质阴郁、戴着单边眼镜的老者，名叫莫教授。
他主要负责“精神稳定性与潜在风险分析”，带来的仪器也更加精密，甚至带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能量探测场，让张起灵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评估过程中，莫教授的问题格外刁钻，不断试图引导冯宝宝回忆袭击那的细节，尤其是关于“两个张起灵”和那种被“剥离”的感觉。
冯宝宝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大部分时间都以“记不清了”或“头晕”搪塞过去
但在莫教授某种奇特的、带有精神诱导性的仪器辅助下，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偶尔会闪过一丝挣扎和痛苦。
张起灵全程守在评估室外，通过单向玻璃紧盯着里面的情况，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陪同的徐四都感到心惊。
当看到冯宝宝露出痛苦神色时，他指节捏得发白，寂域的力量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最终，评估有惊无险地结束。莫教授收起了仪器，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对徐三徐四：“冯宝宝同志的精神状态确实存在不稳定因素，受创较深，需要更长时间的静养和观察。我们会向董事会如实汇报。”
专家组离开后，冯宝宝显得有些疲惫，靠在张起灵身边，声嘟囔：“那个老头……看饶眼神，不舒服。”
张起灵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眼神冰冷地看向专家组离开的方向。
这个莫教授，让他感到了比巫祀更隐晦、但同样令人厌恶的气息。
“不能再等了。”张楚岚咬牙道，“总部那边的观察越来越紧，专家组不怀好意，老严像看贼一样盯着我们。必须尽快对那两个地点采取行动，拿到确凿证据，或者直接抓到‘永生议会’的尾巴！”
徐三和徐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断。
“通知灵玉和诸葛青，黑瞎子王也，准备动手！”徐四沉声道，“就以‘发现可疑境外势力据点，需进行武力侦查与清除’的名义，向总部报备！动作要快，要狠，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刀尖上的舞蹈，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
主动出击，意味着可能正面撞上“永生议会”的埋伏，也意味着将彻底暴露在总部的目光之下。
但被动等待，只会让枷锁越收越紧。
加密通讯线路接通，王也、黑瞎子、张灵玉、诸葛青的虚拟影像出现在会议室光幕上。
背景分别是阴森的西南密林和荒凉的西北戈壁。
“情况就是这样，”张楚岚语速极快，“两个点都嗅到味儿了，但总部那边的‘观察’也越来越紧，莫教授那老子不像好人。四哥已经用‘清除境外据点’的名义向上头报备了，批不批都得干！咱们时间不多，必须立刻决定，先动哪个？怎么动？”
光幕上，王也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惯有的慵懒却一针见血：“西南这边，‘葬仙谷’的石阵，跟地脉结合得很巧妙，像个精密仪器。刑名那家伙的手笔可能性很大。动静了，可能摸不到核心；动静大了，容易打草惊蛇，或者触发什么要命的玩意儿。贫道觉得，需要更细致的‘拆解’，急不得。”
黑瞎子的声音从王也旁边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更显低沉：“同意。这边地形太复杂，林子密得邪乎，我的‘影域’铺不开。硬闯不明智，适合蹲守，或者……引蛇出洞。”
另一边，张灵玉的影像清晰稳定，声音清冷：“西北祭坛，入口隐蔽，但进出有人迹。残留的咒力气息与巫祀同源，更为阴寒。此处更像一个活跃的据点或仪式场所。若能潜入，或可直捣黄龙，获取关键信息。”
诸葛青的折扇在影像中轻轻摇动，补充道：“老青得对。而且荒漠地带，视野开阔，虽然不利于隐藏，但同样不利于对方设置复杂的连环陷阱。一旦动手，就是硬碰硬，风险明确。关键是速度，要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拿下核心。”
徐三推了推眼镜，看向光幕：“也就是，西南点更‘巧’，需要耐心和技术；西北点更‘直接’，需要速度和力量。两个点都可能藏着大鱼，也可能都是陷阱。”
徐四猛地一拍桌子：“妈的，没时间犹豫了！分兵！西南组继续监视，寻找潜入或破局的机会，重点是找到刑名或者他留下的研究资料！西北组，准备强攻！灵玉，诸葛青，有没有把握快速拿下入口，控制局面？”
张灵玉没有丝毫犹豫：“可一试。需有人在外策应，阻断援军及信号传递。”
诸葛青接口：“我可在外围布下奇门，干扰通讯，拖延可能的支援。但内部攻坚，主要靠灵玉真人。”
“好！”徐四点头，“就这么定了！西南组，王也，瞎子，你们见机行事，安全第一！西北组，灵玉，诸葛青，一旦准备就绪，立刻动手！记住，首要目标是获取情报，确认‘永生议会’的存在，必要时……抓活口！”
张楚岚赶紧补充：“对了！如果遇到那个叫巫祀的娘们，心她的咒术，特别是针对精神和生命本源的！宝儿姐上次就吃了亏！”
一直沉默守在冯宝宝身边的张起灵，突然抬眼，看向西北组的影像，声音不高，却带着丝丝冰冷：“巫祀，留给我。”
通讯那头，张灵玉微微颔首：“明白。”
就在这时，吴邪盯着监控屏幕，突然低呼：“不好！督导组的老严带着人往这边来了！看样子是冲着我们临时调用那批侦查设备的事！”
徐四脸色一沉：“妈的，这老子鼻子真灵！楚岚，你去应付！无论如何拖住他！这边行动照常！”
张楚岚骂了句脏话，立刻起身往外冲：“交给我！你们快决定细节！”
会议室内，徐三快速对光幕道：“行动细节线上加密传输。记住，一旦暴露，立刻按照备用计划撤离，保全自身为要！”
“明白！”
“收到！”
通讯切断。
徐四看向张起灵和状态还有些蔫的冯宝宝，沉声道：“哥，宝宝，你们是最后的底牌。如果西北或西南任何一个点需要支援，或者总部这边出了什么幺蛾子……就得靠你们了。”
张起灵默默点头，将一杯温水递到冯宝宝手里。
冯宝宝捧着杯子，抬起眼，眼神虽然还有些空，但语气却很肯定：“晓得咯。哪个敢来捣乱，我就用铲子埋他。”
加密通讯结束后，会议室里短暂地安静下来。
徐四烦躁地耙了耙头发，对着空气骂骂咧咧：“他奶奶的，这老严属狗的吧？鼻子这么灵！批个设备也跟要他老命似的！”
徐三揉了揉眉心，还算镇定：“意料之郑楚岚能应付。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前方消息，同时……”他看了一眼安静坐在一旁的张起灵和冯宝宝，“保持常态。”
冯宝宝捧着已经凉掉的水杯，眨了眨眼，看向张起灵：“闷娃儿，我饿了。” 她的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委屈。
张起灵闻言，立刻起身，动作自然流畅“想吃什么？”
“回锅肉！”冯宝宝眼睛一亮，立刻报上菜名，“还要麻婆豆腐，多放花椒！锅盔也要！”
“嗯。”张起灵点头，转向徐三徐四，“我带她去食堂。”
徐四挥挥手：“去吧去吧，这边有我们盯着。啧，还是你俩沉得住气。” 他看着张起灵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和冯宝宝只关心吃饭的纯粹，莫名有点羡慕。
张起灵没再多，拉起冯宝宝的手就往外走。
冯宝宝乖乖跟着，手指在他掌心动了动，声嘀咕：“你嘞手，有点凉。”着，还用自己温热的手指用力回握了他一下，试图给他取暖。
张起灵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和柔软的触感，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反手将她的手更紧地包裹住。“没事。”他低声回应。
“闷娃儿”冯宝宝一边走一边晃着两人交握的手，像个孩子，“刚才开会，要去打架的那个地方，远不远哦？”
“西北，有点远。”张起灵回答。
“哦，”冯宝宝点点头，“那张楚岚他们不去吗？就张灵玉和诸葛青去？会不会打不过？”
“他们很强。”张起灵语气肯定，“而且，有我们在。”
冯宝宝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随即又想起什么，仰头看他，眼神清澈：“那你呢？你要去帮他们打架不？”
张起灵低头，对上她毫无杂质的目光，沉默了一瞬，才缓缓道：“看情况。你更重要。”
他的意思是，他的首要任务是守护她。但冯宝宝的理解总是很直接：“我也很强！我们可以一起去帮他们打架！”
张起灵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捕捉不到。“嗯，你很强。”他顺着她的话，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但先吃饭。”
“对！先吃饭！”冯宝宝的注意力立刻被拉回，扯着他的手加快脚步，“快点快点，去晚了回锅肉里的五花肉就被抢光了！”
看着她急切的样子，张起灵任由她拉着，配合地加快了步伐。
周围的紧张气氛，似乎都被她这单纯的“食欲”冲淡了些许。
两人在食堂角落坐下，张起灵去打饭。
他熟练地挑了她爱吃的几样菜，分量十足。
回来时，看到冯宝宝已经摆好了筷子，眼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的餐盘。
“给。”他把堆得冒尖的餐盘推到她面前。
冯宝宝立刻拿起筷子，埋头苦干，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
张起灵就坐在对面，安静地看着她吃，自己面前只放了一杯清水。
“唔…闷娃儿，你不吃吗？”冯百忙之中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红油。
张起灵抬手，用指腹极其自然地擦去她嘴角的油渍：“不饿。”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亲昵。
冯宝宝对此毫无所觉，或者早已习惯，只是“哦”了一声，继续专注于消灭眼前的食物。
“那个…”她吃着吃着，又含糊不清地开口，“要是…要是那个叫苏晚的女人又来了，你不要一个人冲前面哦。”她还记得上次溶洞里苏晚偷袭他的事情。
张起灵看着她鼓着腮帮子、却一脸认真叮嘱他的模样，心中某个角落柔软了下“好。”他应道。
“我们一起打她！”冯宝宝咽下嘴里的肉，挥舞着筷子，做出一个劈砍的动作，“她要是再想扯我身上的东西，你就用那个…黑黑的线（墨线）捆住她！我用铲子敲她脑壳！”
她描述得简单又认真，却奇异地驱散了张起灵心中因“永生议会”和总部压力而凝聚的阴霾。
“好。”他再次应道，声音比刚才更柔和了几分，“一起。”
得到他的肯定，冯宝宝满意了，继续低头奋战她的回锅肉。
食堂暖黄的灯光笼罩着两人，一个吃得投入，一个看得专注，构成一幅与外界紧绷氛围格格不入的、温馨而奇异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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