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四年,冬。
当北国的第一场雪,悄然覆盖了关中平原上那尚未干涸的血迹时,南方的蜀道,却依旧是郁郁葱葱,只是那山间栈道上,多了一股挥之不去的湿冷寒意。
益州,涪城。
此城乃是益州门户,水陆要冲,城墙高大,守备森严。
然今日,这座军事重镇的城门,却是大开。
城门内外,张灯结彩,数里长的仪仗,从城头一直铺展到码头。
益州牧刘璋,一身锦袍,头戴远游冠,竟是亲自率领着麾下文武百官,立于寒风之中,翘首以盼。
他那张略显富态的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目光频频望向江面,那份殷切,不似作伪。
不多时,江面之上,一支由数十艘蒙冲斗舰组成的船队,破开薄雾,缓缓驶来。
为首一艘楼船之上,一面绣着“刘”字的大纛,迎风招展。
刘备到了。
船只靠岸,踏板铺就。
刘备一身玄色长袍缓步走下楼船。他看着眼前这盛大至极的欢迎场面,看着那亲自出迎的刘璋,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感动与惶恐。
“兄长!”
还未等刘备开口,刘璋已是抢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刘备的手,用力摇晃着,眼中竟是隐隐泛起了泪光。
“愚弟日夜盼望,今日终得见兄长颜,实乃三生有幸!”
刘备亦是反手握住刘-璋,声音诚恳无比。
“备一介败军之将,飘零半生,何德何能,敢劳季玉(刘璋字)如此厚待。”
二人执手相看,一番兄弟情深的场面,直看得周围百官暗暗称奇。
随行在刘备身后的庞统,一身灰布儒衫,貌不惊人。他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幕,那双细的眼睛里,却闪过一缕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幽光。
当夜,涪城府衙之内,大排筵宴。
珍馐美味,流水般呈上;蜀中特产的佳酿,醇厚醉人;更有舞姬翩翩,丝竹悦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刘璋满面红光,举杯起身,对着刘备,朗声道:“我益州疲敝,北有张鲁为患,幸得兄长率兵来援。愚弟不才,愿倾尽府库,以为军资,助兄长早日荡平贼寇,扬我大汉威!”
罢,竟是当场命人,抬出数个装满了金银的大箱,并奉上兵符与一应粮草调度的文书。
这份信任,这份豪爽,让刘备麾下一众将士,无不动容。
刘备更是离席,对刘璋深深一揖。
“季玉如此信我,备,敢不效死!”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主宾尽欢,一派和气。
直至夜深,宴席散去。
刘备回到临时安排的院落,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屏退左右,只留下了庞统一人。
“士元,今日之事,你怎么看?”刘备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庞统那张丑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与其容貌极不相称的,锐利而冷酷的笑意。
“主公,刘璋此人,暗弱无能,守户之犬耳。”
他没有回答刘备的问题,反而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血腥的味道。
“今夜宴上,统已观之,其人毫无防备,其将皆是酒囊饭袋。”
“统,有三策,献于主公。”
刘备目光一凝,示意他继续下去。
“此为上策。”
庞统伸出一根手指,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明日,可再设一宴,回请刘璋。于席间,预伏刀斧手五十人。只需主公摔杯为号,便可当场擒杀刘璋,一鼓作气,接收其部众。而后,大军直指成都。益州文武,闻主公威名,必将望风而降。此,兵不血刃,一日可定蜀中!”
这番话,狠辣至极!
饶是刘备心志坚定,听完也不由得背脊微微一凉。
他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我等初入蜀地,恩信未立。若行此不义之事,非但不能令蜀人归心,反会激起大变。此策,太过行险,不可取。”
庞统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回答,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那眼中的光芒,稍稍黯淡了几分。
“此为中策。”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刘璋麾下,有白水关都督杨怀、高沛二将,乃其心腹,素有勇名,且屡次上书,劝阻主公入川。此二人,对我军必有防备。”
“主公可假意称,荆州军情紧急,需即刻班师回援。刘璋为人,必不生疑。那杨怀、高沛,闻我等要走,定会前来送校”
“届时,我等便在途中设伏,将其一举斩杀,夺其兵马,而后,再掉转枪头,挥师西进。如此,则成都门户大开,唾手可得。”
刘备听罢,沉吟不语,似是在权衡其中利弊。
“下策呢?”他问道。
庞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耐。
“退还白帝城,与荆州互为犄角,再缓缓图之。只是如此一来,旷日持久,恐生变数。”
刘备在房中,来回踱步。
许久,他终于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就依士元,中策行事。”
“善!”庞统的脸上,这才重新露出笑意。
然而,当他转过身时,那笑容的背后,却是一闪而过的,深深的失望。
……
千里之外,太行山。
镇主府的书房之内,依旧温暖如春。
一封刚刚由“夜枭”用最高加密渠道传回的密报,正静静地躺在赵沐笙的案头。
密报的内容,正是庞统献于刘备的三条策论,一字不差。
阿萤蜷缩在他的怀里,手正笨拙地,为他整理着前几日因赶工图纸而有些凌乱的衣领。
赵沐笙的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将那份密报,递给了身旁侍立的孙芷君。
孙芷君看完,秀眉微蹙,轻声道:“主公,这庞士元,当真不负‘凤雏’之名,其计之毒,其心之狠,令权寒。”
“可惜了。”
赵沐笙却只是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叹。
他端起手边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
“庞统有屠龙之术,刘备却只有守成之心。”
“他想的是,如何用最的代价,最快的速度,一举定鼎乾坤。而刘备想的,是如何在保全自己‘仁德’名声的前提下,再图谋霸业。”
“一个要的是结果,一个要的是过程。”
“此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虽同舟,他日,必生嫌隙。”
孙芷君闻言,心中剧震,再看那份密报,只觉得主公的这番评语,字字珠玑,直指本心。
“那主公,我等……”
“不急。”
赵沐笙的目光,落在了墙壁上那副比刘备手中更详尽百倍的益州沙盘之上。
他的眼中,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在看一盘,早已预知了结局的棋。
“刘备选了中策,看似稳妥,实则,已是下下之选。”
“他低估了蜀道的艰难,更低估了蜀中人心的排外与复杂。”
“这一路,他不会顺的。”
赵沐笙缓缓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枚早已备好的,代表着桃源镇势力的黑色棋子。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平静。
“命潜伏在益州的‘夜枭’,开始接触成都、广汉、蜀郡等地的本土世家。尤其是那些,对刘璋暗弱不满,又对刘备这支‘外来之兵’,抱有敌意和警惕的家族。”
“告诉他们,我桃源镇,可以为他们提供比市面上便宜五成的雪花盐,可以为他们提供巧夺工的琉璃器,甚至可以为他们提供,削铁如泥的百炼钢兵龋”
“我什么都不要。”
赵沐笙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只要,他们记住,谁,才是他们真正的朋友。”
他将那枚黑色的棋子,轻轻地,落在了成都城外,一个毫不起眼,名为“落凤坡”的地名之上。
“去吧。”
“让刘备,去替我们,趟开这条血路。”
“也让那只骄傲的凤雏,去亲身体会一下……”
“什么叫,蜀道难,难于上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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