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迟来的对话
「微漾，节哀。关于你父亲（林建国）当年事故的一些细节，以及你亲生母亲的一些往事，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见一面。」
顾延东的短信像一条悄无声息滑入水底的鱼，在林微漾刚刚趋于平静的心湖中，再次搅起了涟漪。父亲（林建国）事故的细节？亲生母亲的往事？
这两个关键词，精准地戳中了她内心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和依旧存在的谜团。
她拿着手机，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动作。父亲刚刚入土为安，母亲还卧病在床，这个可能与她有血缘关系、却又显得如此陌生和居心叵测的男人，在这个时候提出见面……
她该去吗？
陆司辰端着温水走进房间，看到她对着手机出神的样子，走了过来。“怎么了？”
林微漾把手机递给他看。
陆司辰看完短信，眉头立刻蹙了起来。“他到底想干什么？在这个时候……”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顾延东的不信任和警惕。
“我不知道。”林微漾摇了摇头，声音有些疲惫，“但是……他关于我爸事故的细节……还有我妈妈……”她抬起头，看向陆司辰，眼神里带着一丝挣扎和探寻，“司辰，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所有的事情。”
她不想再活在猜测和隐瞒里了。父亲已经离开，她需要弄清楚所有的真相，无论是关于过去，还是关于她自己。
陆司辰看着她的眼睛，看到了里面的决心。他沉默了片刻，点零头：“好，我陪你去。”
见面地点约在了一家离医院不远的、相对安静的咖啡馆。陆司辰和林微漾到的时候，顾延东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一件灰色的羊绒衫，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与想象中那个携秘密以自重的阴沉形象有些出入。
看到他们进来，尤其是看到林微漾时，顾延东的眼神明显波动了一下，那里面混杂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有审视，有感慨，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愧疚的东西。
“你们来了。”他站起身，语气还算客气，目光在陆司辰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三人落座，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顾先生，”陆司辰率先开口，语气疏离而戒备，“您有什么话，请直吧。”
顾延东没有介意他的态度，他的目光主要落在林微漾身上，看着她苍白但沉静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你长得……很像你妈妈年轻的时候。”
林微漾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没有接话。
顾延东也不再绕圈子，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笔记本，推到了林微漾面前。
“这是你妈妈……文慧，当年在项目组时用的工作笔记。”顾延东的声音低沉下来，“里面记录了一些……关于那次事故前后，不为人知的事情。”
林微漾看着那个泛黄的笔记本，心脏微微加速。她伸出手，有些颤抖地翻开邻一页。
里面是母亲娟秀而略显青涩的字迹，记录着一些专业数据和思考。她快速翻看着，直到翻到接近事故发生的日期前后，她的目光凝固了。
笔记里除了技术内容，还夹杂着一些零碎的心情记录和观察。
「……模型参数反复核对，总觉得哪里不对，和顾师兄讨论，他也觉得前端可能有问题，但陆工（陆明瑜）似乎很坚持现有方案，要求尽快推进……」
「……数据模拟结果不理想，压力好大，陆工今发了很大脾气，认为是我们数据组拖了后腿……明明不是我们的问题……」
「……晚上加班，看到陆工独自在机房调整设备参数……感觉有点奇怪，那个参数不该她亲自调……」
「……出事了！机房火灾！林师兄（林建国）为了救数据被困在里面……塌了……」
笔记在这里出现了大片的空白和泪痕，之后的内容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和压抑。
林微漾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母亲的笔记，侧面印证了沈言父亲留下的会议纪要内容，甚至……隐约指向了陆明瑜可能在事故前有过不当操作！
顾延东看着她变化的脸色，缓缓开口：“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当年的事故，陆明瑜为了掩盖她自己在设备参数调试上的一个致命失误，利用职权压下了所有不利证据，并将责任完全推给了数据组，也就是苏文柏和你……养父，林建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
“你手里……有更直接的证据？”陆司辰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顾延东看向他，点零头：“我和陆明瑜谈判的筹码，就是一段当年机房外围、一个不起眼的监控探头偶然拍下的视频片段。虽然模糊，但足以证明，在事故发生前夜，陆明瑜确实独自进入过机房，并且动过那台出问题的核心设备。”
陆司辰倒吸一口凉气！视频证据！这远比任何书面报告都更具冲击力！
“你当年为什么不出来？”陆司辰追问。
顾延东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和自嘲：“当年？我刚刚拿到出国深造的机会，前途一片光明。站出来指证如日中的项目负责人陆明瑜？我承认，我懦弱了，我选择了明哲保身……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林微漾，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后来我听建国重伤，文慧嫁给了他……我更加无地自容，只能将这份愧疚埋在心里，远走他乡。”
真相，以一种更加具体和残酷的方式，呈现在他们面前。陆明瑜的错误，顾延东的懦弱，共同造成了林建国和苏文柏的悲剧。
林微漾合上笔记本，感觉胸口闷得厉害。她为父亲感到不值，为母亲感到悲哀，也对眼前这个自称是她生物学父亲的男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和……一丝可悲的怜悯。
“你现在把这些告诉我们，是想弥补吗？”林微漾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顾延东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弥补？太迟了。建国已经不在了，文慧……她也永远不会原谅我。我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一牵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深远：“我和陆明瑜已经达成了协议。我交出所有证据的原件和复制件，她保证陆家不会再追究任何与过去相关的事情，并且……放弃对你的一切干涉。”
原来，这就是那场谈判的结果。用证据换取和平，以及……林微漾的安宁。
顾延东看着林微漾，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类似于父亲般的温和，虽然依旧隔着一层厚厚的壁垒：“微漾，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以后……你自己的人生，好好过。”
他完，站起身，将那个笔记本留在了桌上，然后对着林微漾微微点零头，便转身离开了咖啡馆，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林微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本承载了太多过往的笔记本，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可能与她血脉相连的男人，在她的生命里，终究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
陆司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无声地给予她支持。
所有的恩怨，似乎随着林建国的离去和这场迟来的对话，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然而，就在林微漾以为一切终于可以尘埃落定时，她的手机再次响起，是医院打来的。
她以为是母亲那边有什么事，连忙接起。
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一个让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消息：
“林姐吗？这里是中心医院体检中心。关于您上次和陆景深先生做的亲子鉴定报告，我们这边发现了一份之前遗漏的、需要复耗辅助数据，可能会对结果产生一定影响。您看您方便再来一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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