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的静，仿佛有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顾言辰的胸口。他看着对面安然品茗的叶尘，自己方才那番带着施舍与威胁的言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这种全然的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令人恼火。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意，试图换一种策略，语气放缓，带上几分看似推心置腹的“诚恳”：
“叶先生，我并非要刻意刁难你。你我都是男人，有些话不妨摊开来。”他身体前倾，目光紧锁叶尘，“你与雨霏的婚姻，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知，我知。不过是一纸契约，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不是吗？”
他刻意停顿，观察着叶尘的反应，然而叶尘只是放下了茶杯，目光平静地回视他，依旧不语。
顾言辰心中冷笑，继续道：“雨霏是什么人？傅氏集团的掌舵者，她所处的世界，是资本、权势、利益的角斗场。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在事业上助她一臂之力，能在社交场合为她增光添彩的伴侣。而你呢？”他摊了摊手，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你能给她什么？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偏方？还是与这个圈子格格不入的所谓‘淡然’？”
“这张支票，”他指了指桌上那张刺眼的票据，“足够你离开这里，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用你的医术舒舒服服过完下半生。何必留在这里，扮演一个你自己都不适应的角色，最终沦为别人眼中的笑话，也……耽误了雨霏？”
他将“耽误”二字咬得极重。
叶尘静静地听着，直到顾言辰完，茶室再次陷入沉寂。窗外，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
“顾先生，”叶尘终于开口，声音清朗如初，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波动，“你了许多，无非是想让我离开。”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那张支票，眼神里没有贪婪，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淡然，仿佛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毫无意义的物件。
“但我与傅雨霏之间，存在着一纸契约。”他的语气平稳而笃定，如同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既已应允，便当信守承诺。此事，与她是谁，身处何位，能予我何物，并无干系。亦与顾先生你，无关。”
“承诺？”顾言辰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的笑话，嗤笑出声，“就为了那点可笑的报酬和食宿？叶尘，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还是在侮辱雨霏？你当真以为，我会相信你仅仅是为了这些？”
叶尘微微摇头，似乎对顾言辰的执迷感到一丝无奈。
“信与不信，在于顾先生自身。”他缓缓站起身，没有再去看顾言辰那变幻不定的脸色，也没有理会桌上那张象征着交易的支票，“契约既立，界限便已划定。在其位，谋其事。只要契约一日有效，我便是她法律上的丈夫，便会履行相应的责任。至于其他……”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看向那株叶片已落大半的梧桐，声音飘忽而坚定，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疏离：
“非我该涉足之境，亦非我愿关心之事。顾先生，道不同，不相为谋。请回吧。”
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茶室，将那满室的算计、威胁与不甘，连同那张孤零零的支票，一并留在了身后。
顾言辰僵在原地，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叶尘的拒绝，干净利落，理由更是让他感到一种荒谬绝伦的无力福一纸契约？信守承诺？这算是什么理由？！这比他预想中的任何回答都更让他难以接受！
这感觉，就像他蓄力已久，准备攻破一座看似坚固的城堡，却发现对方根本不在乎城堡本身，只在乎城堡门口那块写着“私人领地，请勿打扰”的木牌是否完好无损。
这种基于最简单、最原始的“守信”原则而筑起的无形界限，比任何基于情感或利益的防线都更难以突破。因为它无欲则刚。
叶尘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顾言辰猛地一拳砸在紫檀木的茶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茶杯乱颤。
“叶尘……好，很好！”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中翻涌着被彻底蔑视后的暴怒与狠厉，“你以为，凭一句‘信守承诺’，就能安然无恙吗？我们走着瞧！”
他意识到，言语的交锋，利益的诱惑，对这个男人已然无效。想要让他离开傅雨霏，必须动用更直接、更残酷的手段。
无形的界限已然划下，而战争的硝烟，才刚刚开始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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