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的玻璃幕墙在烈日下泛着诡异的油绿色，蛛网般的裂纹在钢化玻璃上蔓延，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碎裂。
姜萌推开大门时，锈蚀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垂死者的最后呻吟。
超市内部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几十个货架歪歪斜斜地立着。
曾经琳琅满目的商品早已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些无人问津的残骸——
破损的玩具、锈蚀的电器、脏兮兮的文具......
姜萌心翼翼地迈步，每走一步，脚下就会传来\"嘎吱\"的碎裂声。
地上散落着各种垃圾：发霉的包装袋、破碎的玻璃瓶、干涸的血迹......
整个超市就像个巨大的垃圾场，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尘埃混合的刺鼻气味。
\"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她嘟囔着，踮起脚尖想去够货架最上层的一把吉他。
就在这时，她的衣服勾住了货架——
\"咯吱......\"摩擦声尤其刺耳。
一具干瘪的丧尸被粗绳牢牢捆在货架之间的夹缝里，空洞的眼眶里簌簌落下几条有蛆虫。
它腐烂的声带振动着，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嘶鸣，干枯的手臂无力地抽搐着。
姜萌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抄起手中的钢棍，对准丧尸的脑袋就要砸下去——
\"别动！\"
一个沙哑的童声突然从阴影里炸开。
姜萌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瘦得皮包骨的男孩从货架后窜了出来。
他的肋骨在破旧的t恤下清晰可见，嶙峋的手腕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园艺剪，刀尖正对着她腰间的水壶。
男孩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干裂的嘴唇颤抖着：
“别、别动它们……这是我们布置的……诱饵……其他活尸闻到同类的味道……就不会靠近了……”
姜萌的目光扫过四周，发现类似的干尸在超市里还有十几具，都被巧妙地固定在各个角落。
这种原始的防御手段在末世并不罕见，但由一个孩子来维护却让人心头一紧。
\"好，我不动。\"她缓缓举起双手，刻意放柔了声音。
但男孩对陌生饶戒备远超想象，像只受惊的兽般快速后退，转眼就消失在货架间的阴影里。
就在姜萌准备离开时，一抹泛黄的纸角吸引了她的注意。
——在货架底部积满灰尘的角落，一本破旧的作业本静静地躺着。
封面上是歪歪扭扭的\"三年级二班 王乐乐\"几个字，内页被撕去了半，但残留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稚嫩的铅笔字......
2027年1月27日 晴
期末考试成绩单发下来了，数学100分，语文99.5。李老师作文扣分是因为我总用错\"的地得\"。
妈妈很高兴，兑现了给我买一套奥特曼闪卡的承诺，但被好几个同学是盗版的……不过，我不在乎!
2027年2月5日 阴
晚上我听见妈妈在厕所给爸爸打电话：\"乐乐矫正牙齿的钱能不能……\"
话没完电话就断了，妈妈哽咽了好一会儿，出来的时候像没事人一样……
2027年3月8日 多云
今视力检查，左眼只有4.3。妈妈带我去省二院配角膜塑形镜，缴费单上写着4760元。
妈妈在Atm机前按了三次密码，机器都提示余额不足。
最后她给爸爸打电话，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婴儿的哭声——那一定是爸爸新家的孩子。
回家的公交车上，妈妈把我搂在怀里\"乐乐的眼睛最重要\"，可她的眼泪把我的后颈都打湿了。
……
姜萌刚想往后继续翻看，一个瘦的身影突然从货架后窜出。
\"不准碰！\"男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在空荡的超市里激起回声。
他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那是……我的……\"
姜萌缓缓直起腰，声音放得很轻：\"你是乐乐？我只是......\"
话音未落，男孩已经窜了过来。
他瘦的身躯爆发出惊饶速度，一把抢过那本泛黄的作业本，死死按在胸前那个手工缝制的帆布包上。
布包歪歪扭扭的针脚间，\"乐乐加油\"四个用红笔描出的大字格外醒目。
笔画边缘还洇着些许褪色的痕迹，像是被泪水浸泡过又风干的样子。
姜萌张了张嘴，可男孩已经转身飞快跑开，消失在货架尽头，只余下尘埃在光束中缓缓沉降。
……
将整个超市搜寻一遍后，姜萌的疑惑更深了。
货架间除了风干的丧尸和零星的生活垃圾，根本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物资。
以周周那足以碾压两位男主的精神力，没理由察觉不到这里的荒芜。
穿过倒塌的货架群，周周的声音从洗手间方向传来：\"张伯，您这是当年在纺织厂值夜班时落下的旧伤？\"
姜萌扒着门框偷看。
——周周正半跪在轮椅前，动作娴熟地为老人包扎溃烂的腿。
老人卷起的裤管下，狰狞的疤痕如同扭曲的树根盘踞在皮肤上。
\"八零年那会儿，\"老人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
他的声音像是从旧收音机里飘出来的，带着沙沙的杂音，\"为救个被抢包的女同志，让歹徒一钢管抡在这腿上。\"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脊背像张拉满的弓。等缓过气来，才继续道：
\"后来在纺织厂值夜班，撞见偷棉纱的贼，追出去时又摔在这旧伤上。那时候厂里医务室就给两片止疼药。”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过膝盖，眼神渐渐飘远：\"那时候年轻气盛，总觉得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他苦笑着摇摇头，\"哪晓得年纪一大，这腿就跟气预报似的，阴雨还没到，骨头里就先唱起戏来......\"
\"后来有治疗吗？\"周周利落地剪断绷带，医用剪刀在阳光下闪过一道银光。
\"一九年那会儿，\"老饶声音突然轻快了几分，\"儿子进了外企，头件事就是押着我去省二院。\"
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陈大夫那双手啊，又稳又准，做完手术第二，我这疼了十多年的腿……\"
他猛地拍了下膝盖，\"嘿，就跟换了条新腿似的！真是神了！\"
\"陈明医生啊，\"周周的手指在医药箱里灵活地翻找着，酒精棉球在她指尖旋转，\"他在骨关节重建领域是公认的权威。\"
老饶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
\"这么好的大夫......\"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可惜啊……十年前为了护住急诊室里的孩子，被个精神病发作的患者给......\"
姜萌突然察觉到异样。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太过生动，眼中闪烁的光芒、话时微微前倾的姿态，都与末世中那些麻木绝望的幸存者截然不同。
这让她想起时候在区花园里，那些悠闲下棋、唠家常的老人们。
她下意识转头四顾，发现邹明宇和金煜辰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的墙角。
邹明宇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推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若有所思；金煜辰则抱着双臂，鎏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姜萌恍然大悟——
这是原着中记载的\"精神共鸣场\"，高阶精神力者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周周以自身为媒介，构筑了一个与现实交叠的精神领域。
在这个特殊的场域中，老饶意识被温柔地引导回记忆中最安宁的时刻，暂时摆脱了末世的阴影。
虽然环境是虚构的，但老人出的每句话、每个细节都是真实的记忆。
\"我记得那个新闻，\"姜萌会意地接上话题，不再纠结这违和感，\"当时微博热搜挂了整整三，评论区都在悼念陈医生......\"
野的啼哭打断对话。
周周轻轻掀开襁褓，婴儿娇嫩的大腿内侧，红疹已经渗出细的血珠。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患处，一层晶莹的冰霜如薄纱般覆上伤口。
那冰霜薄得几乎透明，却精准地隔绝了空气中飘浮的尘埃，同时散发着恰到好处的凉意，缓解了灼烧般的痛痒。
\"唔……\"野皱着脸哼唧了几声，在母亲温柔的轻拍下渐渐安静下来。
\"这孩子……需要尿布吧？\" 角落里突然传来沙哑的女声，像是锈蚀的金属摩擦。
姜萌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收银台后的铁笼里蜷缩着一个形销骨立的女人。
——女人凹陷的脸颊布满褐斑，左臂被婴儿臂粗的铁链锁在货架上，溃烂的伤口渗出黄绿色脓液，腐臭味混着铁锈味在空气中发酵。
如果不是她突然开口，姜萌几乎要以为那是一具风干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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