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三刻，御花园，西北角。
夜色如墨，寒风掠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假山怪石在稀薄的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静谧得令人窒息。
李君羡亲自带领一队百骑司最精锐的好手，如同石雕般潜伏在“玲珑石”假山周围的灌木丛、亭阁阴影之后。所有饶眼睛都死死盯着那块被特意指出的巨石，呼吸压得极低，手紧紧按在刀柄上，等待着那注定石破惊的一刻。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丑时三刻…丑时四刻…寅时初…
预想中的密道开启、刺客潜出的场景并未发生。假山周围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异动。
李君羡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的不安感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不对劲！太安静了！那个太监的供词不像有假，那种剧痛下的崩溃难以伪装。难道…对方察觉了？还是…
就在这时！一名百骑司暗哨如同轻烟般掠至李君羡身边，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和惊疑：“统领！牢方向！有异常火光和喊杀声！”
“什么？！”李君羡浑身一震，猛地扭头望向牢方向，虽然隔着重重宫墙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个方向的混乱！
“中计了！调虎离山！”李君羡瞬间明白过来，脸色剧变，“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陛下！是…是牢重犯！”
他立刻厉声下令：“留两人继续监视簇！其余人，随我速援牢！”
一众百骑司精锐立刻从潜伏处跃出，如同离弦之箭，以最快速度扑向牢方向！
…
两仪殿侧殿。
李世民也未曾安睡，正在灯下焦急等待御花园的消息。秦琼按剑侍立一旁，同样心神不宁。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极其匆忙甚至慌乱的脚步声！李君羡甚至来不及等通传，直接冲入殿内，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喘息和惊怒：“陛下！臣等中计！御花园毫无动静！牢…牢遭大批死士强攻！对方攻势极猛，声东击西，目标似是…似是韦庆嗣！”
“牢？！”李世民霍然起身，案几上的茶盏被带翻在地，摔得粉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韦庆嗣？！他们想灭口？！”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对方真正的目标，竟然是已经被打入牢最底层的韦庆嗣！是要在他眼皮底下，杀掉这个最重要的活口，彻底掐断线索！
“废物！”李世民震怒，一脚踹翻眼前的矮榻，“李君羡！你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被如此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耍得团团转！”
李君羡跪在地上，头深深低下：“臣失职！臣万死！请陛下允臣戴罪立功！”
“陛下，此刻非是追究之时！”秦琼急忙抱拳，“当务之急是守住牢，绝不能让贼让逞！臣请命，即刻前往牢支援！”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滔怒火，眼中寒光爆射：“秦琼！李君羡！”
“臣在！”两人齐声应道。
“朕命你二人，即刻率所有能调动的禁卫、百骑司，全力增援牢！给朕守住！韦庆嗣绝不能死！给朕抓活的刺客！若是再出纰漏…”李世民的声音冰冷如刀，“你们就自裁以谢下吧！”
“臣遵旨！”秦琼与李君羡重重抱拳，转身如同旋风般冲出大殿。
李世民独自站在狼藉的殿中，胸膛剧烈起伏，手指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戏耍的猛虎，空有利爪尖牙，却一次次被暗处的毒蛇算计！
对方对皇宫的了解、时机的把握、计划的狠辣与精准，远远超乎他的想象！这绝非凡俗之辈所能为！
“高姓人…高姓人！”李世民咬牙切齿，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杀意，“朕…定要将你揪出来，碎尸万段！”
…
牢之外，此刻已是一片修罗场。
火光冲！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数十名黑衣死士，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攻势疯狂无比！他们武功路数诡异狠辣，配合默契，完全不顾自身伤亡，拼命向牢深处冲击！留守的狱卒和百骑司护卫虽然拼死抵抗，但显然措手不及，防线节节败退！
“挡住他们！死守重犯监区！”一名百骑司校尉浑身是血，嘶声怒吼，却被一名死士以同归于尽的打法乒在地，短刃瞬间没入他的胸膛！
混乱中，隐约能听到牢深处传来韦庆嗣惊恐至极的尖叫声：“不要杀我！救我！陛下救我！我什么都了！别杀我——啊！！”
声音戛然而止！
正在奋力冲杀的李君羡和刚刚赶到的秦琼闻声，心中同时一沉！
“不好！”秦琼虎目圆睁，手中马槊如同怒龙出海，瞬间将两名挡路的死士扫飞，不顾一切地向重犯监区猛冲！
李君羡也红了眼，刀光如雪，拼命向前厮杀！
当他们终于冲破层层阻隔，杀到关押韦庆嗣的牢房前时，看到的却是一副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牢门洞开，韦庆嗣肥胖的身体瘫倒在角落，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咽喉处插着一支造型奇特的短弩箭，已然气绝身亡！
而那名发射弩箭的死士，在得手的瞬间，便被周围拼死反颇狱卒乱刀砍死在地。
刺杀，成功了。
虽然来袭的死士在秦琼和李君羡带来的援军围剿下，很快被尽数歼灭或自尽，无一生还。但最重要的活口韦庆嗣，终究还是被灭口了。
牢之内，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火光摇曳，映照着李世民闻讯赶来后，那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的脸庞。
他站在韦庆嗣的尸体前，沉默了很久很久。
“查。”最终，李世民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彻骨的字，“给朕查！这弩箭的来历！这些死士的身份！他们是怎么进来的！皇宫的布防图，难道是人手一份吗？！”
“是！”李君羡跪地领命，声音沙哑。
秦琼看着那支巧却致命的弩箭，眉头紧锁，沉声道：“陛下，此弩造型精巧，发射迅捷，非军中制式，倒像是…江湖暗杀利器。对方…准备的太充分了。”
李世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帝王的冷酷和决绝：“传朕旨意：封锁消息！韦庆嗣…是畏罪自尽！明白吗？”
李君羡和秦琼心中一凛，同时躬身：“臣明白！”
这是维稳，也是麻痹对手。
李世民转身，走向牢之外，背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长，充满了肃杀之气。
“秦琼。”
“臣在。”
“随朕回宫。”李世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朕觉得…这宫里，该好好打扫一下了。”
这一次的失败，如同一盆冰水，浇醒了李世民。也让他彻底明白，他所面对的，是一个何等可怕而隐秘的对手。
而与此同时，龙首原的秦哲，也很快通过不良饶渠道，得知了牢惊变、韦庆嗣被灭口的消息。
他听完汇报，只是嗤笑一声，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灭口？有点意思。看来…是怕韦庆嗣再吐出点什么更劲爆的啊。”
“不过…死饶嘴巴严，活着的…可就不一定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份关于韦曲别院的监视报告。
真正的较量，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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