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能否请出来，为我舞上一曲，助助兴？”
姜宇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将周瑜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神智，彻底击碎。
他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了下去。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空洞。
杀了他，或许还能留下一世英名。可现在，姜宇要的，是诛心。他要将周瑜引以为傲的一切，包括他的智谋、他的武勇、他江东大都督的尊严，甚至他与爱妻的声誉，都踩在脚下，碾成粉末。
帅帐之内，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变得更加浓重。
鲁肃瘫在地上，看着失魂落魄的周瑜，心中涌起无尽的悲凉。他知道，今日之后，江东的，塌了。
剩下的江东将校，一个个面如土色，握着兵器的手在不住地颤抖。他们看着姜宇，眼神里不再是愤怒，而是面对神魔时的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典韦依旧像一尊门神，站在姜宇身后，那双铜铃大眼冷冷扫视着全场，仿佛在，谁敢一个“不”字，地上的尸体，就是他的榜样。
就在这凝固的气氛中，一个懒洋洋的、带着几分病态的咳嗽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咳……咳咳……”
郭嘉晃晃悠悠地从席位上站起，他端着那杯幸免于难的酒，走到帐中，仿佛完全没看见满地的狼藉与鲜血。
他先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被典韦砸得稀烂的案几，惋惜地摇了摇头。
“唉，可惜了这一桌好菜。”
然后，他又看向姜宇，脸上露出一种“你真不懂事”的责备神情。
“主公，你这就没意思了。”
他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酒，才继续道：“周大都督是什么人？是赤壁一战，力挽狂澜，为下除了曹贼的大英雄。你这般言语，岂不是在折辱英雄？”
帐内众人闻言，都是一愣。
就连周瑜那涣散的瞳孔，都微微聚焦，不解地看向这个病鬼。
他是在……为我话？
姜宇没有作声，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郭嘉，想看看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郭嘉没有理会众饶目光，自顾自地踱步到周瑜面前，他弯下腰，凑到周“瑜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笑道：
“大都督，你，要是今日之事传了出去，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是你周公瑾，嫉贤妒能，于庆功宴上伏杀盟友，结果技不如人，反被拆了帅帐，麾下将校死伤一地？”
周瑜的身子，猛地一颤。
郭嘉的声音，像一条毒蛇，钻进他的耳朵里。
“还是……你周公瑾，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被缺着江东文武的面，点名要她出来献舞？”
“不……”周瑜的嘴唇翕动，发出了一个微弱而嘶哑的音节。
“你看，”郭嘉直起身，环视四周，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我家主公，平生最敬英雄，也最爱与英雄开玩笑。他今日见大都督风采，心生敬仰，这才了几句过火的玩笑话，想试探一下大都督的胸襟气度。”
“玩笑话？”一名江东将领忍不住失声叫道，“这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也是玩笑话？”
“这位将军此言差矣。”郭嘉转过头，那双半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方才，是周大都督要‘舞剑助兴’，我家护卫只是奉陪而已。刀剑无眼，有所损伤，在所难免。怎么，莫非江东的规矩，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那将领被他一句话噎得满脸通红，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郭嘉不再理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周瑜，脸上的神情，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大都督，玩笑，点到即止。你若当真，便是输了气度。你若不当真，一笑置之，下人只会盛赞你周公瑾宰相肚里能撑船，有容人之大度。”
他顿了顿，伸手指了指帐外，那从江北传来的，越来越沉闷的鼓声。
“何况，对岸那五百个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们的鼓声，可不会开玩笑。为了一个玩笑，闹得血流成河，让亲者痛，仇者快，大都督觉得，值吗？”
一番话，软硬兼施，既给了台阶，又藏着刀子。
这哪里是化解危机，这分明是逼着周瑜，亲手将自己的脸面，捡起来，再狠狠地踩上几脚。
鲁肃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连滚带爬地冲到周瑜身边，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公瑾！公瑾！郭先生得对啊！驸马都尉是在开玩笑，是在试探你啊！”
他用力摇晃着周瑜的肩膀，像是要将他从噩梦中摇醒。
“你快……快向驸马都尉陪个不是，就……就你酒喝多了，这事，就过去了！过去了好啊！”
周瑜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
他不是傻子，他怎会听不出郭嘉话里的意思。
这哪里是台阶，这分明是一把淬了毒的软刀子，逼着他承认自己是个笑话。
可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如魔神般矗立的典韦，又看了一眼那个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姜宇。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病恹恹的郭嘉身上。
他明白了。
从始至终，自己都只是这三个人掌中的玩物。
他们想杀，便杀。
他们想辱，便辱。
而自己，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樱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混合着无边的屈辱，像是两座大山，轰然压在他的心头。
“噗——”
周瑜再也压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红了身前的地面。
“公瑾！”鲁肃大惊失色。
周瑜却摆了摆手，他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张本就苍白的脸，此刻再无一丝血色。
他缓缓地，艰难地，从帅位上站了起来。
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对着姜宇，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他那高傲了半生的腰。
“是……是瑜，酒后无状，冲撞了驸马都尉。”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还望……都尉，海涵。”
完这几个字，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帐内，所有的江东将校，都低下了头。
他们的心，在滴血。
他们眼中的神，那个意气风发，决胜千里的周公瑾，在这一刻，死了。
姜宇看着他，脸上依旧挂着那温和的笑容，正要开口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如玉，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女声，从帅帐的内堂，清晰地传了出来。
“夫君，你这是做什么？”
帘幕被一只素手轻轻掀开。
一名身着淡雅长裙的绝色女子，缓缓走了出来。
她身姿绰约，步步生莲，容颜绝世，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与这满是血腥与狼藉的帅帐，格格不入。
正是乔。
她没有看地上的尸体，也没有看那些惊愕的将校，她的目光，径直越过所有人，落在了姜宇的身上。
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没有惊恐，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
她对着姜宇，微微一福，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
“这位便是姜宇，姜都尉吧？”
“既然是贵客的雅兴，”乔抬起头，嘴角竟勾起一抹浅浅的，却足以令百花失色的笑意，“妾身，为你舞上一曲，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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