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的掌声和话语，像冰水滴入滚油，瞬间打破了林未刚刚沉浸的玄妙境界。
她指尖那缕圆融的气息倏然收敛，竹签无声滑落桌面。她抬起头，迎向门口那双深邃莫测的眼睛，心中刚刚升起的明悟和欣喜迅速被冰冷的警惕所取代。
他果然一直在观察！甚至可能连她方才的顿悟都在其预料之中！那碗药，那句点评，难道都是他计算好的？只为逼出她更大的“价值”？
“苏公子想谈什么？”林未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丝历经蜕变后的沉稳，不再像之前那般易于波动。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所谓的“药效”，只是将问题抛了回去。
苏墨似乎对她的反应颇为满意，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些许。他缓步走进屋内，并未关门，任由风雪的气息卷携而入，带来刺骨的寒意，也冲淡了屋内那丝玄奥的余韵。
他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目光扫过林未依旧苍白的脸，却并未在意她的伤势，反而落在了她那双变得格外清亮的眼睛上。
“谈一桩交易。”苏墨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气，“一桩关于你，关于你身上那两本书，也关于……那扇‘门’的交易。”
他终于毫不掩饰地提到了“门”！
林未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微微颤抖，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什么书？什么门？”
苏墨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林姑娘，到了此时，再装傻充愣，便显得无趣了。”他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璇玑谱》，《守心诀》。宫中秘藏，林家守护。得之可窥机，亦可引来杀身之祸。我的可对？”
他果然知道！而且知道得如此清楚！
林未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她紧紧抿着唇，不再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至于‘门’……”苏墨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姑娘方才在地底，应当已经见识过那‘残影’的威力了。而那，不过是真正‘门’的力量泄露出来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
“那到底是什么？”林未忍不住追问，声音干涩。
“是什么？”苏墨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是通道，是希望，也是……灾厄之源。门后连接的，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充斥着与我们这里截然不同能量和规则的世界。有人称之为‘仙界’，有人称之为‘魔域’。但无论如何，那扇门，以及控制它的‘钥匙’，都意味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平静，令人不寒而栗。
“宫中那位‘主人’，穷尽心力，甚至不惜进挟神子’那等惨无壤的实验，就是为了彻底掌控那扇门，窃取门后的力量，成就其永世不朽的野心。”苏墨的语气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可惜，不得其法，徒造杀孽，反而让门的力量变得更加不稳定，泄露出来的气息，已经催生出了越来越多像地底那种……不祥之物。”
林未听得心惊肉跳，原来野人沟的一切，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惊阴谋！
“那你呢？”她紧紧盯着苏墨，“你想要什么？你也想得到那扇门？”
苏墨迎上她的目光，坦然道：“我想毁了它。”
林未愣住了。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为什么？”
“因为那扇门本就不该存在。”苏墨的语气冷了下来，“两个世界的规则碰撞，带来的只有扭曲和毁灭。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平衡的最大破坏。宫中那位想开门，是自取灭亡，甚至会拉着整个世界陪葬。”
“所以，”他看向林未，目光锐利如刀，“我需要‘钥匙’——也就是你身上那两本书真正蕴含的力量——不是为了开门，而是为了……彻底锁死它，甚至摧毁它。”
“这就是我的交易。”苏墨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你我目标并非完全相悖。你要活下去，要保护你的家人，而我要解决那扇门带来的危机。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林未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警铃大作，“怎么合作？”
“很简单。”苏墨淡淡道，“我会提供庇护，资源，甚至指导，助你尽快真正掌控那两本书的力量。而你需要做的，便是在我需要的时候，运用那份力量，助我完成封锁乃至摧毁‘门’的计划。”
听起来很公平，甚至对林未有利。
但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代价呢？”林未冷静地问，“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成为你手中的工具？事后呢？你会放过知道这么多秘密的我？”
苏墨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聪明人话就是省事。代价自然是有的。第一，在此期间，你需完全听从我的安排，不得擅自行动。第二，事成之后，那两本书……需交于我处理。它们的力量太过危险，不应存于世。”
他顿了顿，看着林未骤然变色的脸，补充道：“至于你……我可以承诺，只要你不与我为敌，我可保你及家人一世安宁。甚至，你若对绣艺真有兴趣，我可助你重振林家绣坊，让你真正以‘林未’之名，而非‘钥匙’的身份活下去。”
威逼，利诱，看似给出了选择，实则将她的退路算得清清楚楚。
听从，则暂时安全，甚至有好处，但最终会失去那两本书，且永远受制于人。 不听，则立刻面对苏墨的怒火、宫中的追杀、以及那扇门带来的无尽麻烦，生死难料。
这是一个她几乎无法拒绝，也无法接受的交易。
林未沉默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感受着体内那两股初步调和的力量。这刚刚获得的力量，转眼就要成为别人交易的筹码了吗？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抬起眼，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
苏墨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并不意外，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以。我给你一时间。明日此时，给我答案。”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提醒姑娘一句。赵掌柜那边不会善罢甘休，宫中的人损失了一个精锐队和一名档头，很快也会查过来。你的时间……并不多。”
完，他径直离去，再次将风雪关在门外。
屋内，林未独自坐在桌边，看着那根掉落的竹签，心中波澜起伏。
苏墨的话像一把重锤，敲碎了她所有的侥幸。她已被彻底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进退皆是危局。
合作？还是……反抗？
她看向里间熟睡的奶奶和豆子，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化为一丝决绝。
她缓缓握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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