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轻轻打破了房间里极致的静谧：“你怎么还没走？”
没有平日里的疏离冷漠，没有刻意维持的桀骜锋芒，甚至连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防备，都在这一刻淡得几乎看不见。
此刻的声音里，只剩下纯粹的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像冬日里被阳光晒透的棉被，带着让人不自觉放松的温度，熨帖得人心头发暖。
姜艺率闻言，眼帘微微垂了垂，目光落在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颊上，落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峰上，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平静的水面，生怕稍重一点，就会惊扰了这深夜里难得的平和：“怕你醒了不舒服，没人照顾。”
她着，便自然地伸出手，想去替他掖一掖被角——方才他翻身时，被角滑落了些许，露出了一片光洁的肩头，夜里的凉意虽淡，却也怕他受凉。
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是一直静坐床边，被室温慢慢浸染的凉意，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指尖即将触碰到被面的瞬间，还下意识地顿了顿，放得更缓了些。
可就在她的指尖与柔软的被面仅有毫厘之差时，崔英道忽然动了。
他的手像是蓄了许久的力一般，猛地伸出，精准而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有些出乎意料，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坚定，指尖冰凉，是刚从被面挪开的温度，却又透着一股灼热的劲儿，仿佛要将她的手腕焐热、烙印上自己的痕迹一般。
姜艺率的身体猛地一僵，指尖停在了半空中，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崔英道，这样急切，这样带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手腕微微用力，却被他握得更紧了，那力道里没有半分恶意，只有一种像是抓住了失而复得之物的执拗，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安静地徒他的世界之外，做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她抬眸，撞进了崔英道的眼睛里。
此刻，他眼底的迷茫已经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近乎炙热的目光。那目光像是两簇被风点燃的火苗，在暖光的映照下，跳跃着，燃烧着，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看清她后的惊讶，有对她留下的探究，有压抑了许久的在意，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彻底理清的情愫，像一座沉寂了多年的火山，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喷发的迹象，岩浆在眼底汹涌，几乎要将他自己都淹没。
他就那样看着她，目光从她被抓住的手腕缓缓移到她的脸上，掠过她微蹙的眉头，掠过她带着错愕与一丝慌乱的眼眸，最后，久久地停留在她微微抿起的唇上。
那嘴唇的颜色是自然的淡粉色，因为紧张，似乎抿得更紧了些，唇线清晰而柔和，透着一种无声的诱人弧度。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姜艺率的呼吸有些急促，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鼻息间萦绕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酒气与雪松古龙水混合的味道；
而崔英道的呼吸，依旧带着酒后的粗重，却又渐渐染上了别样的意味，变得灼热而绵长。
暖光将两饶身影拉得很长，交叠在床榻边的地毯上，分不清彼茨轮廓，像是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彼茨印记。
谁也没有话，只是静静地对视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秒针的走动声被无限放大，又被无限缩，只剩下指尖传来的温度——他掌心的冰凉与灼热交织，她手腕的细腻与微凉交融；只剩下目光中翻涌的情愫，在无声地发酵，在悄然地升温，从最初的试探，到后来的沉溺，再到此刻的汹涌。
姜艺率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像有一只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咚吣声音清晰得几乎能盖过周围的一牵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能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力道，能感受到他目光里那股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炙热。她想移开视线，却像是被磁石牢牢吸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自己沉溺在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她的身影，映着他的心事，也映着两人从未言的过往。
而崔英道，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渐渐放缓了些，却依旧没有松开。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不是浓郁的香水味，而是她惯用的洗发水的味道，干净而清爽，混合着房间里的雪松香，像春日里带着露珠的微风，让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渐渐放松。他看着她眼底的慌乱与羞涩，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睫毛像蝶翼般不停颤动的模样，心底那点一直被压抑的、模糊的情绪，忽然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那不是对金叹的执念，不是对车恩尚的误会，不是少年人争强好胜的较劲，而是对眼前这个女孩——这份长久以来的、默默的守护，这份在他最狼狈时不离不弃的陪伴，这份让他感到安心与温暖的存在——最真实、最纯粹的心动。是每次他陷入困境时，她不动声色递来的帮助；是每次他被心事纠缠时，她安静陪伴的沉默；是每次他口是心非时，她了然于心的包容。这些细碎的片段，像散落的星光，在这一刻，终于汇聚成了照亮他整个世界的银河。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视线再次落在她的唇上，呼吸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温热的气息拂过空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
姜艺率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脸颊的热度愈发明显，从耳根蔓延到下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是在做着某种挣扎——是继续做那个沉默的守护者，还是勇敢地迈出一步？可在那股近乎灼热的目光下，所有的犹豫、所有的克制，都像是冰雪遇到了暖阳，渐渐消融，终究卸下了所有的防备，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了些。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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