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霄那声压着嗓子的“操”，像根针似的扎在苏芷的神经上。
她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
这他娘的……是个什么鬼地方？
刚才那条窄道虽然憋屈，但好歹是实的，脚踩着地，手摸着墙。
可眼前这洞窟，大得吓人，顶上黑黢黢的看不到头，四面八方的石壁上，密密麻麻爬满了那些该死的黑色魔纹。
这玩意儿在上面看着是死的，刻在石头上的，可在这里，它们像是在……呼吸。
对，就是呼吸。
一明一暗，极其缓慢地搏动着，泛着一种油腻腻的、不祥的暗光，看得人头皮发麻。
整个空间里都弥漫着那股子熟悉的腐朽气，浓得化不开，压得人胸口发闷，喘气都费劲。
欧阳雪直接软了腿，要不是扶着湿漉漉的岩壁，怕是能瘫下去。
她牙齿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这……这里的幽冥气息……太……太重了……比上面，重太多……”
不用她，苏芷也感觉到了。
她体内那点新得的星月之力，像被丢进冰窟的火苗，拼命摇曳着，发出本能的警告和抗拒。
背上墨言的呼吸似乎也更微弱了些，那团盘踞在他心脉的幽冥死气，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隐隐躁动。
而这一切阴邪气息的中心，就是洞窟正中间那玩意儿。
那根本不是影子，更像是一团凝聚成实质的、活着的“黑暗”。
它大概一人多高，悬浮在半空，没有固定形状，边缘不断地扭曲、蠕动，像是一大摊泼洒在空中却违背常理不肯滴落的浓稠墨汁。
精纯得令人发指的幽冥死气就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死寂，带着一种要吞噬一切生机的恶意。
它……注意到他们了。
苏芷不清那种感觉，没有眼睛，没有声音，但她就是知道，那团东西的“注意力”落在了他们这几个不速之客身上。
一种被敌盯上的、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骨爬上来。
“退……慢慢退回去……”
苏芷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鬼东西，绝不是他们现在能碰的。
裴九霄喉结滚动了一下，扛着墨言，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往后挪脚。
他也不敢快，生怕哪个动作大了，惊动了那团诡异的黑暗。
欧阳雪几乎是屏着呼吸，手脚并用地往后缩。
太晚了。
就在裴九霄的后脚跟刚刚退出这个巨大洞窟，退回到狭窄通道口的那一瞬，那团悬浮的黑暗猛地一滞，停止了搏动。
紧接着，它表面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
“嗤嗤嗤——”
一阵令人牙酸的轻响，几道如同实质的黑色触须，快如闪电般从黑暗本体中射出，直扑最前面的裴九霄！
那触须完全由精纯的死气构成，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污染。
“心！”苏芷瞳孔骤缩。
裴九霄反应已是极快，猛地向侧面一扑，狼狈地滚倒在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主要攻击。
但一道黑色触须的末端还是擦过了他的腿。
“呃！”
他闷哼一声，只觉得被碰到的地方瞬间失去知觉，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流顺着腿就往身上钻，整条左腿像是瞬间被冻僵了，动作立刻变得迟滞。
而另外几道触须，目标赫然是倒在地上的墨言！
它们似乎对墨言身上同源的气息格外“感兴趣”，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别动他！”
苏芷眼睛都红了，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手中那枚布满裂纹的蓝色晶体被她下意识地举起，挡在墨言身前。
她几乎是本能地将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星月之力，疯狂地灌入晶体之中！
“嗡——”
晶体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纹似乎又多了几道，但终究是亮起了一层薄薄的、带着点点星辉与月华的蓝光，形成一个勉强护住她和墨言的光罩。
“噗！”
黑色触须撞在光罩上，发出一声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
黑气与蓝光相互侵蚀、消磨，光罩剧烈摇晃，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
苏芷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阴冷的力量透过光罩传来，震得她手臂发麻，胸口发甜，喉头涌上一股腥气。
她咬紧牙关，死死撑着。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它碰到墨言！
“妈的，跟这鬼东西拼了！”
裴九霄见苏芷遇险，也顾不上腿上的麻木，怒吼一声，将墨言往欧阳雪那边一推。
“看好他！”
他拔出腰间短刃，可看着那完全由能量构成的触须，也知道物理攻击估计没啥用。
情急之下，他瞥见旁边石壁上那些搏动的魔纹，心一横，短刃猛地朝那些魔纹扎去！
“噗嗤！”
短刃刺入石壁，竟然发出了一种类似刺入的怪异声响。
被他刺中的那片魔纹，搏动猛地一乱，流淌的暗光也滞涩了一下。
有效果？裴九霄一愣。
几乎同时，那攻击苏芷的几根触须，动作也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缓和紊乱。
苏芷压力一轻，立刻抓住机会，更加拼命地往晶体里灌注力量。
光罩稳定了少许，将触须稍稍逼退。
“攻击这些魔纹！它们好像是连着的！”
裴九霄大吼，忍着左腿的僵硬和那股向上蔓延的阴寒，又是一刀扎向旁边的魔纹。
欧阳雪吓得脸色惨白，但看到裴九霄的动作，也鼓起勇气，捡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块，哆哆嗦嗦地朝着脚边石壁上的魔纹砸去。
果然，随着他们对周围魔纹的破坏，那团中央的黑暗仿佛受到了干扰，翻滚得更加剧烈，射出的触须也变得不那么稳定，力量和速度都有所下降。
但它显然被激怒了。
更多的黑色触须从本体中分化出来，像一张铺开的大网，朝着三人笼罩而来。
同时，一种低沉、混乱、充满负面情绪的嘶鸣声直接在他们的脑海中响起，搅得人头晕目眩，心神几乎失守。
“不协…顶不住了……”
裴九霄拄着短刃，左腿几乎无法动弹，额头上全是冷汗。
苏芷手中的晶体光芒也越来越暗淡，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眼看就要彻底碎裂。
欧阳雪更是被那精神冲击弄得抱头蹲下痛苦呻吟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咔嚓！”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苏芷手中的蓝色晶体，终于承受不住双方力量的冲击，彻底崩碎，化作一捧蓝色的晶粉，从她指缝间簌簌落下。
光罩瞬间消失。
失去了最后的阻碍，数道黑色触须如同毒蛇出洞，猛地朝最前方的苏芷和地上的墨言噬咬而来！
苏芷看着那扑面而来的、凝聚着极致死气的黑暗，心中一片冰凉。
躲不开了……
她下意识地俯身，想用身体挡住墨言。
预想中的剧痛和冰冷并未到来。
就在那些触须即将碰到她的前一刻，她背着的墨言，身体猛地一震！
不是他自己动的，而是他心脉处那股沉寂的幽冥死气，像是受到了同源本体的强烈召唤，骤然失控，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开来！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烈、精纯的幽冥死气，以墨言为中心，如同黑色的冲击波，猛地扩散而出！
“轰！”
两股同源却似乎又有些微妙不同的死气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惊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能量湮灭与混乱。
整个洞窟的魔纹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那团中央的黑暗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内部冲击”搞懵了，动作猛地一僵，连带着那些射出的触须也停滞在半空。
“就是现在！走！”
裴九霄虽然也被这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但他反应极快，强拖着麻木的左腿，一把拉起几乎虚脱的苏芷，又朝吓傻的欧阳雪吼道：
“帮忙扛着墨言！快！”
欧阳雪一个激灵，连滚爬爬地过来，和裴九霄一左一右，架起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但周身还缭绕着淡淡黑气的墨言。
苏芷也回过神来，压下喉咙里的腥甜，看了一眼那团因死气冲突而暂时陷入混乱的黑暗，咬牙道：
“往前冲！别回头！”
这洞窟另一边，或许有出口！
留在这里，等那鬼东西反应过来，就是死路一条！
三人也顾不上分辨方向，凭借着求生本能，朝着与来路相反的、洞窟更深处的黑暗，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身后，那团黑暗发出的嘶鸣声变得更加尖锐、狂躁，显然即将摆脱那短暂的混乱。
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更深沉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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