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宜早一把扶住她，捏着软帕替她擦额角的汗：“跑这么快做什么？有什么事？”
张秀文怯怯地望一眼张卫国，见他满脸笑意，心中略定，从袖袋里掏出张贴子递给秀宜，努力调整呼吸：“姐姐，你看这个。”
秀宜接过来——是世家千金之间诗会宴请时最常用的花笺。打开一看，竟然是江婉欣写的请柬，请张秀文去侍郎府作客。
秀宜略有些意外，但稍一想也就明白过来。不由得笑了，望着妹妹那亮晶晶的眸子，眨了眨眼：“你若还想嫁给李静竹，机会来了。”
张秀文像被针蛰了一下，立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想嫁他了！”
又好奇地问：“这帖子和嫁他有什么关联？姐姐向来聪慧，帮我分析分析。”
秀宜唇畔泛起冷笑，眸底一片森寒：“文姐儿你先来猜一猜，夫人为什么想把我和李静竹绑在一起？”
“因为……”张秀文认真地想了想，“静竹哥哥……李静竹的姨娘是夫饶姐姐？”
“也是也不是。”秀宜闭了闭眼。
“啊？”张秀文没听懂。
张卫国也露出好奇的神情。
秀噎声道：“夫人想把我和李静竹绑在一起，固然因为李静竹是她的侄儿，更因为李静竹是贤王之子。”
抬眸瞧一眼张秀文，见她神情专注，继续道：“夫人既已见识过我们府里的富贵，如何甘心再失去？可她没有自己的孩子，阿爹百年后，这侯府便是哥哥的。虽然哥哥从就亲近她，但在她心里，没有血脉牵系的孩子，总是靠不住的。所以，她要挑一个跟她有相同血脉的孩子来接住这富贵。”
“她侄儿侄女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是静……李静竹？”张秀文还是不明白。
“因为李静竹的父亲是贤王，贤王府的世子病弱是众所周知的。假设李静竹娶了我，世子又没了，有我阿爹和外祖家倾力相助，妹妹猜一猜，李静竹是不是能成为新的贤王世子呢？”秀宜唇畔弯起讥讽的弧度。
张卫国警告道：“宜姐儿慎言。”
秀宜叹了口气，直视着张卫国：“阿爹要女儿慎言，可您夫人就是这样算计女儿的呀！若李静竹真成了贤王世子，自然会对您夫人感激涕零，倾力回报，他又是您夫饶血亲，您，到时候这侯府还有我们兄妹什么事？”
张秀文迟疑道：“若静……李静竹做了贤王世子，姐姐不就是世子夫人？又怎么跟这侯府没关系了？”
“傻丫头！”秀宜叹了口气，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你以为到了那时候，他们羽翼已丰，还会留下我？到时候找个机会让我病死或意外落水，岂不是易如反掌？”
张秀文捂住嘴，满眼不敢置信。
张卫国也怔住了，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爬上来，连骨头缝里都似冻成了冰碴子，冷得他直打颤。
“阿爹和外祖父他们，难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张秀文声音颤抖。
“当然不会！可他们终会老去。”秀宜叹一口气，摸着她的头，“傻丫头，这世道，没人能护你一辈子，你要学会如何自保。”
“可这跟江家丫头又有什么关系？“张卫国不解。
秀宜声音里透出寒意：“她和夫人、李静竹是一丘之貉。不管是离间我兄妹，还是算计我的婚事，都离不了她出谋划策，冲锋陷阵。”
张卫国脸色沉得好似能拧出水来：“江家丫头？就是江侍郎家的那个庶女？常在咱家走动的？不是许给谁作妾了？又来请文姐儿作甚？”
“许给廉王了。”秀宜摩挲着请柬，唇角勾远冷笑，“我都快忘记她了，她偏要来招我。若我没猜错，这次宴请，李静竹一定在，或献殷勤，或故意引人误会，也或者……”
顿了顿，秀夷眸光落在张秀文身上：“总之，一定会把他和文姐儿的关系坐实，令文姐儿不得不嫁她。”
张秀文脸上血色尽褪，后怕不已，眸子里透出惧意：“我只觉得她不怀好意。万没想到，他们如此卑劣！幸好来找姐姐相商。”
秀宜欣慰地笑起来：“你能察觉她不怀好意，还知道第一时间就来找我商量，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张秀文脸颊泛白，低低道：“江府多半有陷阱在等着我，只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对付我？请姐姐教我。”
“他们的卑劣永远超过你的想象。”秀宜肃然道，“我去外祖家暂住后，李静竹见不到我，数次利用江婉欣骗我出去，想生米煮成熟饭，先坏了我的名声。幸好并未得逞！”
张卫国越听越怒，一拳狠狠砸在桌上，震得杯盏碗碟“叮铃当啷”直跳起来，茶汤四溅，糕点满地乱滚：“贱人，该死！！！”
张秀文紧紧抓住秀宜衣襟，讷讷道：“姐姐～”
秀宜把她冰凉的手握在手心，安抚道：“无妨！都已经过去了。”
又沉吟道：“他们以为你年幼单纯，更好骗些。若李静竹真娶了你，也算是间接与我扯上关系。真要有事，我看在你的面上，未必便能袖手旁观。”
张秀文打了个寒颤，急急道：“我现在就回帖，称自己染了风寒，不宜出门可好？”
秀宜看看色，笑道：“好！你年幼单纯，这种居心叵测之辈，能远着些更好。案上纸笔都是现成的，随你取用。一会儿该用晚膳了。”
张秀文自去案前，写了回帖，命丫鬟送出去。自己依偎着秀宜，低声道：“幸好有姐姐，我以后都会听姐姐的。”
张卫国先是一怔，继而欣慰地笑起来：“傻丫头，你若凡事都肯跟你姐姐商量，便是你的造化了。”
张秀文也笑起来：“姐姐总不会害我。”
秀宜玩笑道：“万一我也不怀好意呢？”
“不会。”张秀文笃定道，“我虽不聪明，多少能分辩好赖。姐姐何用害我？姐姐只要不原谅我，我，我便没有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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