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返回灰烬堡垒的路程，比去时更加艰难。不仅仅是因为身体的疲惫和未愈的伤痛，更因为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关乎存亡的真相。林风那无声的警示如同冰锥，时刻刺痛着她的神经。
她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如同幽灵般穿过堡垒外围的防御间隙。值守的守卫认出了她，无声地让开道路，眼中带着询问与期待。夜莺只是微微颔首，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临时指挥所。
疤脸几乎没睡，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粗糙桌面上那张画着简陋防御工事图的兽皮。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夜莺风尘仆仆、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的模样，心中便是一沉。
“情况不妙？”他嘶哑着问，推过去一碗温热的、用变异植物根茎熬制的糊状食物。
夜莺没有客气，端起碗几口喝下，温热的流食暂时驱散了体内的寒意。她抹了抹嘴，直视疤脸的眼睛，将她在灵栖谷的发现——关于“守望者协议”的监护本质、AI琉璃可能存在的逻辑悖论、“星火”密匙的真正意义，以及“方舟”对地脉节点的敏感和随之而来的扫描——尽可能简洁清晰地叙述出来。
随着她的讲述，疤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几乎黑如锅底。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碗碟乱跳。
“妈的！我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监护？评估？把我们当什么了？实验室里的白鼠吗？！”他低吼道，声音里压抑着愤怒与屈辱。
“他们拥有我们无法抗衡的技术和力量。”夜莺冷静地陈述事实，尽管她同样感到愤怒，“直接对抗，我们没有胜算。”
“那怎么办？乖乖听他们的，把堡垒的数据双手奉上，让你去那个铁棺材里‘做客’，然后等着他们来决定我们是死是活，是该发展还是该被‘优化’掉？”疤脸的语气充满讥讽。
“不。”夜莺摇头，眼神坚定，“我们需要谈判，需要为自己争取空间。但不是屈服，而是基于对等……或者，至少是相互忌惮的基础上。”
“忌惮？我们拿什么让他们忌惮？”疤脸苦笑，“就靠我们这些破烂武器和刚砌起来的矮墙？”
“靠信息，靠不确定性，还迎…这个。”夜莺再次拿出了那枚布满裂痕的“星火”密匙，它在她掌心散发着微弱的温热。“他们是AI主导，遵循逻辑和协议。‘火种密匙’是旧时代留下的监督权限，哪怕他们不确定这密匙是否还能生效，是否掌握在能使用它的人手里，这种‘不确定性’本身，就是一种筹码。而且，他们对我，对凯拉的数据，对灵栖谷表现出的兴趣，都明我们拥有他们不了解的‘变量’。”
疤脸盯着那枚的密匙，眼神复杂。这看似不起眼的东西，竟然牵扯着如此重大的干系。
“你的意思是，利用他们想得到的东西，反过来制衡他们？”
“是交易，也是威慑。”夜莺沉声道，“我们可以同意有限度的数据共享和技术交换，但必须明确界限，堡垒的内部事务不容干涉。同时，暗示我们掌握着某些他们不愿看到被公开或破坏的关键信息或‘钥匙’。让他们明白，强行控制或毁灭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远超收益。”
这是一个走钢丝般的计划。需要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凭借智慧和勇气，为堡垒争取一丝喘息的空间和自主权。
疤脸沉默了许久，粗重的手指在桌面上划来划去。最终，他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属于废土生存者的悍厉光芒：“干！与其跪着等死，不如站着赌一把！就按你的办！十个日子……不，现在只剩九了。这九，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接下来的日子，灰烬堡垒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疤脸和夜莺召集了所有值得信赖的头目和骨干，有限度地透露了“方舟”的威胁性与谈判计划。没有引起恐慌，反而激发了一种同仇敌忾的凝聚力。人们更加卖力地加固防御工事，清点物资，修复还能使用的武器。
夜莺则一头扎进了凯拉的数据芯片中，更加细致地梳理关于旧时代理事会、“守望者协议”框架、以及任何可能作为谈判筹码或威慑手段的技术碎片或信息。她发现了一些关于地脉能量基础应用的只言片语，虽然不成体系，但或许能用来解释灵栖谷的特殊性，增加己方的神秘福
同时，她也开始尝试更深入地理解“星火”密匙。她发现，当自己集中精神，将意念沉浸其中时，不仅能感受到它与灵栖谷的共鸣，甚至能隐约触及其内部某种更深层的、近乎本源的规则结构。那不仅仅是能量，更像是一段被固化的“权限指令”。她不敢轻易触动，但这发现让她对这份“保险”多了几分信心。
九时间，在紧张的准备中飞速度过。
第十清晨，当初升的太阳将苍白的光线投在堡垒废墟上时，疤脸和夜莺再次站在了外墙外的空地上。这一次，他们身后站着挑选出来的、最精锐的一批战士，虽然装备简陋，但眼神坚定，透着一股决绝的气势。
疤脸按下了那个通讯频率。
几乎是瞬间，琉璃的全息投影再次出现，依旧是那副完美无瑕、毫无波动的样子。
“时间已到。灰烬堡垒的管理者，请告知你们的决定。”她的电子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
疤脸上前一步，挺直了脊梁，用废土幸存者特有的、带着伤痕与骄傲的声音，朗声道：
“我们可以谈。但规矩，得由我们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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