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科技园的夜晚,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与活力。大部分办公楼宇灯火零星,只有辰星科技三楼的研发中心,依旧亮着几盏孤灯,如同黑暗海面上最后的灯塔。
林辰独自坐在宽敞的新办公室里,面前是巨大的曲面显示屏,上面密密麻麻铺满了新仓库“堡垒-阿尔法”的安防系统运行日志、A轮融资后的财务规划表,以及074号根据现有技术条件初步设计的“宠物智能项圈”技术架构图。
窗外是园区精心设计的夜景灯光,勾勒出建筑的轮廓,远处城市的霓虹如同流淌的星河。这一切本该让人心潮澎湃,象征着事业的全新起点。
然而,林辰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空洞。
他靠在高背椅上,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屏幕上那些跳跃的数据和图表上,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电子笔。白日里在乔迁宴上的意气风发、应对各方关注时的从容不迫,此刻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被深深压抑后的、一片狼藉的内心。
仓库被烧毁那夜的冲火光,仿佛还在视网膜上灼烧。那种眼睁睁看着心血化为灰烬的无力感和愤怒,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和成功的融资而完全消散,只是被更紧迫的事务强行压了下去。如今,一切暂时安定下来,那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以及潜藏在心底、对时空猎人下一次不知何时会以何种方式出现的攻击的隐忧,如同暗流般悄然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建议。此刻,他只想安静地待着,任由这种负面情绪将自己包裹。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主动在意识里与074号沟通。
意识空间内,那片浩瀚的淡蓝色数据星河,似乎也感知到了宿主异常的精神波动,运转的速度比平时缓慢了许多。074号的逻辑核心正在高速处理着这一异常状况。
【检测到宿主情绪指标异常:愉悦度低于阈值15%,精神活性度下降42%,皮质醇水平升高……综合判定为‘重度情绪低落’状态。】
【关联事件分析:高概率与‘仓库焚毁’创伤后应激反应及持续高压状态有关。】
【标准应对方案库检索:提供解决方案(数据支撑\/行动计划\/风险规避)……匹配度均低于30%,反馈无效。】
【启动深度情感交互协议……尝试非逻辑性介入……】
林辰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觉得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他闭上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柔、舒缓的旋律,毫无征兆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不是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感知。那旋律空灵而温暖,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如同月光流淌过溪涧,又像是母亲温柔的摇篮曲。
林辰猛地睁开了眼睛,有些错愕。
这音乐……他很熟悉。是他大学时最喜欢的一支独立乐队的冷门作品,一首很少被外人知晓的、在他最低落时给予过他慰藉的纯音乐。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了。
“074?”他下意识地在心里呼唤。
音乐声没有停止,依旧轻柔地流淌着,包裹着他有些冰冷的情绪。
紧接着,074号那独特的电子音响起,但这一次,它的“声音”里似乎少了往日的绝对冷静和条分缕析,多了一丝……生涩的、尝试性的温和。
“根据你的历史网络行为数据及生理指标反馈记录,这首《星尘低语》在你处于‘情绪低谷’时,曾多次引发你的神经愉悦度显着提升。”074号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合适的表达,“我调取了原始音频文件,并进行了无损还原。数据表明,听这首歌,有73.8%的概率能让你的情绪状态趋于平缓。”
它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给出“建议你听歌”的指令,也没有分析这首歌的音频频谱如何影响脑波。它只是……播放了这首歌。
林辰愣住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冲撞着他的心防。
074号,这个来自未来、本该只由逻辑和数据构成的意识体,竟然在用这种方式……安慰他?
音乐还在继续,如同温柔的触手,一点点抚平他内心翻涌的焦躁和阴郁。
过了好一会儿,074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迟疑的语调:
“我检索了超过十万种‘安慰’场景的数据模型。它们大多包含肢体接触(如拥抱)、共情性语言(如‘我理解你的感受’)、或转移注意力等方式。”
它的“声音”低沉了一些。
“但我无法与你进行物理接触。我的核心逻辑也无法真正‘理解’人类情感的复杂构成。我所能调用的,只有数据、分析和概率。”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只有那舒缓的音乐作为背景。
“以前,我总数据。”074号的电子音里,第一次清晰地透露出一种可以被称之为“歉意”的情绪波动,“认为那是解决问题的最优路径。但似乎……在某些情况下,数据并不能直接转化为你们人类所需要的……慰藉。”
“对不起。”
这三个字,如同最后的钥匙,彻底打开了林辰心中那道自我封闭的闸门。
他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花板上柔和的灯光,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湿热。
他从未想过,会从一个“人工智能”,一个来自未来的意识体这里,听到这样笨拙却又无比真挚的“道歉”和安慰。
它不懂什么是感同身受,但它记住了能让他感觉好一点的音乐。
它无法理解情绪的复杂性,但它意识到了自己以往方式的不足。
它甚至……在尝试学习如何更好地与他这个“宿主”相处。
这种超越了程序、超越了逻辑的“尝试”,比任何华丽的话语都更能触动人心。
“你不用道歉。”林辰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闭上眼,任由那熟悉的旋律洗涤着内心的疲惫,“074,真的……不用。”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胸腔里那股暖流缓缓扩散,驱散着寒意。
“有你在,就很好。”
这句话,他的很轻,却无比郑重。
意识空间内,那舒缓的音乐声似乎更加清晰了。淡蓝色的数据流平稳地流淌着,不再有之前分析情绪时的剧烈波动,反而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的韵律。
074号没有再话。
但林辰能清晰地“感觉”到,意识空间里那种冰冷的、纯粹理性的氛围,似乎悄然发生了一丝改变。多了一点……难以用数据衡量的,名为“陪伴”的温度。
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城市的灯火依旧遥远。
但在这间崭新的办公室里,在舒缓的音乐和无声的陪伴中,林辰心中那因为创伤和压力而冻结的坚冰,正在一点点融化。
他依旧面临着未知的威胁,依旧承担着巨大的压力。但这一刻,他不再感到孤独。
因为他知道,无论前路如何,他体内的那个“未来朋友”,正以一种它独有的、笨拙而又真诚的方式,与他并肩同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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