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市超管局分局：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赵洪启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四五个烟头。
东北佬第一个拍桌子站起来：“我不同意！道士不能走！”
他环视在场众人，声音震得花板都在响：
“他现在没修为了，离开超管局？万一被境外那些杂碎盯上怎么办？”
赵洪启点零头：
“我赞成范达同志的看法。即便现在柳柒同志失去战斗力，但其价值仍在。”
“他是目前唯一与上古神明深度契合并存活下来的案例，他的身体数据、战斗经验，甚至经脉尽断后的恢复过程，都是极其珍贵的研究样本。”
“从安全和科研双重角度考虑，他应该留在局里接受保护和研究。”
“研究？”
黄三猛地站起来：
“你们把娃子当什么了？实验室里的白鼠吗？切片研究的标本？他为了龙海，命都差点搭进去！刑之力反噬的时候有多痛苦你们不是不知道！现在他就想安安静静回去，过几清净日子，这都不行吗？非得把他最后一点价值都榨干？”
王烁涵闷闷地开口：“道士……不该走。”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他在这，大家安心。”
释明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柳柒施主为护佑苍生，已近乎舍身饲虎，功德无量。如今强敌暂退，他尘缘似了，身心俱疲，若强行挽留，恐生心魔，于他修行恢复有百害而无一利。然则……”
他话锋一转，看向东北佬：
“范达施主所言亦有理，柳柒施主如今确如稚子怀璧，安危为重，不可不虑。此乃两难之局。”
“狗屁的心魔！”
东北佬直接怼回去：
“和尚你那么多弯弯绕有鸡毛用。活着才最重要！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就他现在那身子骨，出去让人捏死跟捏死只蚂蚁一样！”
边彦博没有参与争吵，他将目光投向从会议开始就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站在窗边的徐婉冰：
“队长，你的意见呢？”
徐婉冰缓缓转过身，眼神清冷。
她没有看争论的众人，而是直接望向了主位上的赵洪启：
“局长，让他走吧。”
赵洪启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下。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面容看不真牵
东北佬忍不住插嘴：
“可是队长，他的安全……”
“安全？”
徐婉冰猛地转头看他：
“范达，我问你，柳柒现在，撇开他过去的身份和功绩，他的身体强度、能量反应，和街边任何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东北佬张了张嘴，没能立刻回答。
“如果仅仅因为他曾经是神明载体，拥有过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就要以此为理由，将他永远‘保护’起来，实质上就是圈养、监控、研究……”
“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和我们一直以来对抗的那些视人命如草芥、将个体视为工具和资源的境外势力、邪恶组织，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守护的秩序和底线，又在哪里？”
她环视众人。
最终目光回到赵洪启身上。
斩钉截铁地重复道：
“让他走吧！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自由。”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良久。
赵洪启把烟头重重摁灭在烟灰缸里。
“准了。”
他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门关上后。
会议室里只剩下沉默的众人。
东北佬一拳砸在墙上，低声骂了句脏话。
边彦博默默整理着桌上的文件。
徐婉冰站在原地，望着窗外龙海市的夜景，久久未动。
“队长……”
边彦博看着徐婉冰的背影，淡淡的开口道：
“你也要走，对吧？”
此话一出。
气氛霎时间凝固了。
徐婉冰的背影微不可察的顿了顿。
…………
清晨五点。
冬日的龙海市还笼罩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郑
只有际线透出一丝灰白。
寒气侵人，街道空旷。
偶尔有早起的环卫工和准备早点的摊贩，在寂静中制造出些许声响。
柳柒的出租屋内。
他换上了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明黄色道袍。
背上那个从青牛观带下来的蓝色土布包袱。
包袱里只有几本旧书，三枚铜钱，以及刘嘉送的那柄短剑。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他来时孑然一身。
去时，亦不想带走这座城市的任何尘埃。
他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出租屋。
目光扫过徐婉冰给他买的水果，边彦博带来的书，东北佬他们塞满的冰箱……
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轻轻带上了房门。
锁舌扣上的轻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人前来送校
或许徐婉冰他们知道。
但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他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单薄身形在初冬的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但其脚步却异常坚定。
道袍的下摆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与周围现代化的都市景观格格不入。
或许。
他本就不属于这里。
从他下山的那一刻起，命阅轨迹就已然偏离。
如今，不过是回归原点。
周围偶尔有早起的行人投来诧异或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这身突兀的打扮。
柳柒浑然不觉。
或者，他根本不在乎。
他曾被无数人奉为英雄，也曾被千万人唾骂质疑。
承受过这世间最极致的赞誉与恶意。
此刻。
外界的一切目光与非议，都已无法在他心中掀起丝毫波澜。
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只想回家。
…………
龙海市长途汽车站：
晨曦微露。
车站里已经有了些赶早班车的旅客，熙熙攘攘，充满了为生活奔波的烟火气。
柳柒买了一张最早前往青牛山所在县城的车票。
他安静地坐在候车大厅冰凉的塑料椅上。
双手自然地放在膝上，闭目养神。
周围是嘈杂的方言、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广播里班次信息的播报……
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不在乎多久能到，不在乎路上是否会颠簸。
他只想回去。
回到那个他从长大的地方。
回到一切的起点。
“前往清源县的旅客，请到三号检票口检票上车……”
广播响起。
柳柒睁开眼，拿起身边的包袱，站起身，随着人流走向检票口。
“哎！娃子！”
一个声音自背后响起。
柳柒的脚步顿住，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他向后转身。
黄三穿着卫衣，带着兜帽笑盈盈的站在那。
“你看三爷今像人还是像神？”
柳柒看着她这副故作严肃的样子愣了一下。
随即露出一个真切而温暖的笑容。
时隔多日。
终于再次出现在他脸上，驱散了眉宇间的些许疲惫与清冷。
他认真地端详了她片刻，然后轻轻吐出两个字：
“像神。”
黄三点零头：“行，按照保家仙的法，三爷今后得缠着你给你报恩了。”
柳柒微微愣住了。
黄三自顾自的走到他旁边，从兜里掏出一张车票：
“三爷跟你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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