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变绿，车轮缓缓转动。
老夫子收回目光，前方不再是警灯闪烁的b座后巷，而是街角一片喧闹的铺面。彩带高悬，锣鼓声一阵接一阵，人群围在一家新开的吃店门口，横幅上写着“大番薯炸串分店开业大吉”，字迹歪得像刚学写字的学生。
他推开车门，还没站稳，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就冲了过来，差点撞翻他手里的包。
“哥！你可算来了！”大番薯满脸通红，头发被风吹成了三根斜线，手里还攥着一把剪刀，“剪彩仪式马上开始，我……我有点腿软。”
“你刚才不是要穿西装戴墨镜，发表感言吗？”老夫子拍了他肩膀一下，“怎么，话都背好了，临场改剧本？”
“背是背了。”他低头搓着手，“可一看到这么多人，脑子里那点词全跑了，只剩一句‘谢谢各位来宾’，翻来覆去念了八遍。”
老夫子笑了：“那你现在就进去，站到台子前，别看人，看我就校”
大番薯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迈步朝前台走。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有人起哄：“老板娘呢？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免费串？”
“还没娶呢！”大番薯回头喊，“等赚够钱就娶！先请大家吃开业特惠双拼套餐！”
笑声四起，气氛一下子热了起来。
他走到红布前，手抖得几乎拿不稳剪刀。老夫子站在人群前排，冲他点零头。
大番薯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这个……这个店，是我从去年开始折腾的。最开始就在公司楼下摆个摊，卖五毛一串的土豆片，油锅还是借秦先生家阳台改装的。”
底下有人笑出声。
“那时候没人信我能干成。”他声音渐渐稳了，“连我妈都，你这体型，站着不动都费电，还想创业？可老夫子了句——‘想做，就别怕摔，摔多了，地都认得你。’”
他转头看向老夫子，眼眶有点发红：“所以今，我要第一个感谢他。没有他帮我租下第一个摊位，没有他半夜陪我去菜市场进货，没有他在我炸糊了十锅豆腐泡时还‘焦香风味，主打怀旧’……这店根本开不到今。”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掌声。
老夫子没动，只是笑了笑。
大番薯举起剪刀，咔嚓一声剪断红布，彩纸飘落，锣鼓齐鸣。两个穿着围裙的员工立刻推着车出来，开始派送试吃串。
“等等！”他又拿起话筒，声音提高，“还有件事！我决定，把今分店的第一笔利润，全部送给老夫子！”
现场顿时哗然。
“哇哦——”有人吹口哨，“兄弟情深啊！”
“真给啊？那得有好几千吧！”
老夫子皱眉，刚想话，大番薯已经从收银台抽出一个信封，跑过来塞进他手里：“拿着！这是我的心意！你别推！”
信封温热的，像是刚从收款机里拿出来。
老夫子低头看了眼，没打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你这钱，是怎么来的？”
“卖串赚的！一分不少！”
“那这钱是谁一串串炸出来的？”
“我……”
“是谁顶着太阳搬货、记账、招呼客人，晚上数签子数到睡着的？”
大番薯张了张嘴，不出话。
老夫子把信封递回去：“这钱，我不拿。你是老板，我是食客，食客不能抢老板的饭碗。”
人群又是一阵笑。
“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他盯着大番薯，“第一，拿这笔钱，请你现在的团队吃顿好的，别又是路边摊炒粉加蛋；第二，剩下的钱，留着，下一家店的押金，我可不想再陪你蹲房东家门口等签约。”
大番薯愣住，随即用力点头：“行！我请！海鲜大餐！龙虾不限量！”
“龙虾就算了，别把本钱吃没了。”老夫子拍拍他，“先活过三个月再。”
众人哄笑中，大番薯转身对着人群大声宣布：“听到了吗？今所有消费满二十，送秘制酱料一瓶！下一家店开张，再来送龙虾！”
“你哪来的龙虾？”秦先生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老夫子回头，秦先生正拎着一袋气球走过来，身后还跟着陈姐。
“你怎么也来了？”老夫子问。
“我能不来？”秦先生把气球绑在店门口的柱子上，“当初可是我亲手给你写的‘营业执照代办申请书’，现在成功了，我不来蹭顿饭？”
陈姐站在几步外，没往前挤，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嘴角带着笑。
老夫子走过去：“你怎么不进去？站这儿当观众？”
“我在看你们。”她轻声，“像学时候那对总吵架又总坐同桌的家伙，一个负责出主意，一个负责把主意变成现实。”
“我们一直这样。”他。
“但以前是你带着他走。”她看着台上忙前忙后的大番薯，“现在他能自己站上去了。”
老夫子没话，只是侧头看了看她。
她今穿了件浅色外套，头发扎得很简单，脸上没有太多妆，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轻松。
“你知道他昨什么吗？”她忽然问。
“什么？”
“他，要是没有你，他的炸串店最多开三。”她笑了笑，“然后补了一句——‘但我能坚持三，就已经比我妈预估的多两了。’”
老夫子也笑了：“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他是真心感激你。”她，“可你总是把功劳推回去，好像帮人是一种负担。”
“不是负担。”他摇头，“是习惯。就像你每早上喝豆浆，不为别的，就是顺口。”
她看着他，片刻后低声：“可有些人，会把这份‘顺口’记一辈子。”
店里传来大番薯的喊声：“哥！陈姐！快来尝新口味！麻辣龙虾串！我亲自炸的！”
两人走过去，店员递上两串黑褐色的肉串，看起来焦得厉害。
“这真是龙虾？”秦先生怀疑地问。
“是！我剥了两个时！”大番薯信誓旦旦，“绝对新鲜！”
老夫子咬了一口，眉头微微一跳。
“怎么样？”大番薯紧张地问。
“嗯。”他咽下去，语气平静，“至少没毒死我。”
“那就是好吃？”大番薯眼睛亮了。
“是没毒死我。”他重复一遍。
陈姐笑着接过另一串，轻轻吹了吹，咬了一口，立刻皱眉，却还是慢慢嚼完：“很迎…创意。”
“你们不懂！”大番薯不服气，“这是黑暗料理界的巅峰！下次我做螺蛳粉味的炸鸡翅！”
“打住。”秦先生举手，“我宁愿回公司加班。”
笑声中，人群更热闹了。隔壁摊主送来花篮，路过的行人被香味吸引，纷纷驻足购买。大番薯忙得满头大汗，却始终咧着嘴，逢人就递串儿。
老夫子站在店门口，手里拿着一杯大番薯刚调的“特饮”，据是柠檬+山楂+雪碧+一点点盐的独家配方，喝起来像洗锅水加糖。
他没吐，也没夸，只是慢慢喝完，把杯子扔进垃圾桶。
陈姐走过来，挽住他的手臂：“你其实挺骄傲的，对吧？”
他侧头看她：“什么？”
“你明明很欣慰，却非要装作一副‘这子总算没饿死’的样子。”
他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远处传来孩童追逐的笑声，路灯一盏盏亮起，照在吃店的招牌上，“大番薯”三个字被灯光映得发亮。
大番薯端着一盘新炸的串跑过来，脸上沾着一点面粉：“哥！最后一锅！限量十串！要不要？”
老夫子正要答，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条系统通知：【分店poS终端连接成功，首单交易已完成。】
他抬头望向店内那台崭新的收银机，屏幕正显示“交易成功”，金额是六元五角。
大番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咧嘴一笑：“从今往后，每一笔都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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