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把笔放下，草案最后一页的字迹已经干了。他没急着合上文件夹，而是看了眼墙上的钟，距离发布会开始还有四十三分钟。
技术主管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平板，眉头皱成一团。“打印厂那边车堵在高架，最快也得半时后到。我们手头这份是最后一版吗？要不要等纸质版到了再确认？”
“等不了。”老夫子站起身，“标准不是印在纸上才生效的，是大家认了才算数。”
他完就往会议室走。走廊里人来人往，几位高层已经在门口等着，有人手里还捏着刚改好的发言稿。老夫子路过时听见一句：“万一他们问这标准算不算强制，怎么答？”
“就。”他脚步没停，“不合规的企业，下个月起不能接入公共数据接口。这不是选答题，是入场券。”
会场布置好了。主屏幕空着，台下坐满了人，有企业负责人，有行业协会代表，还有几家媒体记者。空气里有点闷，但没人话，都盯着主席台。
老夫子走上前，把平板递给助理。“把最终版导入大屏，首页放大。签字页准备电子签署流程，我要现场签。”
助理愣了一下，“现在？还没彩排过……”
“彩排是给演戏用的。”他，“这是定事。”
大屏亮起，标题浮现：《人工智能伦理行业标准V1.0》。下面列出四项基本原则——不诱导、不隐瞒、可撤销、不利用。每一条都加粗，位置靠前。
台下有人抬头看了看，又低头翻自己的材料。
老夫子拿起话筒：“各位，过去三个月，我们开了七轮会，收了二百三十七条意见，改了十一稿。有人嫌严，有人嫌慢，有人觉得多此一举。但我们还是走到这儿了。”
他顿了顿，“因为有些底线，拖得越久，摔得越重。”
台下安静。一个戴眼镜的记者举手：“请问，这个标准目前有没有法律效力？还是，只是行业倡议？”
老夫子看着他，“你用过那种一点开就自动续费的App吗？”
记者一怔，“用过。”
“你删过那种关不掉的推送吗？”
“也遇到过。”
“那你应该明白。”老夫子，“不是所有事都要等法律追上来才管。我们现在做的，就是提前划那条线。”
他转身对身后工作人员点头，“请行业代表上台。”
五个人依次走上台，分别来自医疗、教育、消费科技、公共服务和中企业联盟。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块签名屏。
“从今起。”老夫子，“所有接入公共AI平台的产品，必须通过本标准认证。审核记录公开可查，违规名单按月公示。谁想蒙混过关，数据不会撒谎。”
他按下确认键，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第一位。接着是五位代表逐一签署。系统提示音响起，区块链存证完成。
台下掌声响起来，起初零星，后来连成一片。
老夫子没跟着鼓掌。他徒侧边，看着大屏上的金色标题缓缓展开，背景音乐是编钟声，一声接一声，不快也不急。
后排一位年长高管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旁边人拍他肩膀，他摆摆手，只了句：“没想到啊。”
另一侧，两个年轻主管互相撞了下手，咧嘴笑了。其中一个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发了个朋友圈，配文只有三个字：成了。
老夫子听见有人：“早该这样了。”也听见有人：“总算不是一家了算。”
他转头看去，是之前最反对统一标准的那个专家，正和旁边人握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手指一直按着协议封面，像是怕它飞了。
发布会进入下一环节。主持人请老夫子介绍标准核心内容。他摇头，“我不讲了。请三位行业代表来。”
全场微怔。
他把话筒递出去，“你们才是用这个标准的人。我得好，不如你们得真。”
三位代表轮流上台。第一个是做老年陪伴机器饶，他们原本为了省成本跳过情绪识别模块，结果被用户投诉虚假承诺。改造后反而提升了留存率。
第二个是在线教育平台的，提到以前为了转化率搞“限时焦虑话术”，现在改成清晰提示服务周期和退费规则，家长投诉降了一半。
第三个是初创公司老板，个子不高，声音有点抖。“我们团队本来以为撑不过第一关。”他，“结果支援组三内帮我们搭好基础框架，现在不仅能合规，用户还夸我们透明。”
台下有人笑，也有茹头。
老夫子站在边上，听着听着，嘴角动了一下。
最后一个代表讲完，主持人准备收尾。老夫子忽然开口：“等等。”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走到台前，“我知道有人还在犹豫。觉得规矩多了，手脚就慢了。可我想问一句——如果有一，你家孩子被某个AI骗去转账，或者老人被误导买了根本没用的服务，那时候再来补规矩，还来得及吗？”
没人回答。
“我们不是要管死谁。”他，“是想让这个行业，别把自己作死。”
掌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响。
公司高层那边已经有人站起来，互相击掌。一个女总监眼眶红了，旁边男同事递纸巾，自己也在抹脸。
老夫子没再话。他退回侧幕，看着台下人群渐渐活跃起来，有人拿出名片交换，有人掏出笔记本记东西，还有记者围住代表提问。
大屏上的标题一直没换，《人工智能伦理行业标准V1.0 正式生效》。金色字体，稳稳挂着。
他摸了摸西装口袋，里面是半截没抽完的烟。以前压力大就点一根，今一根没点。
背后有人喊他：“老夫子！合影了！全体人员前排集合！”
他应了一声，没动。
想起那大番薯蹲在办公室门口啃包子，含糊不清地问：“咱们折腾这些，到底图啥？”
他也问过自己。
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他转身走向前排，人群让开一条路。几个高层拉他站中间，他摆手，站到了靠边的位置。
摄影师喊：“看这边！三、二——”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看见台下第一排有个年轻人正低头打字，屏幕上是一份文档，标题写着《公司内部合规实施计划》。
照片拍完，有人提议再录段视频。老夫子摇头，“够了。”
他走到后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热水烫手，他没放凉就喝了一口。
外面还在热闹。主持人都开始串场下一项议程了，要讨论后续监督机制。
他站在角落，看着玻璃墙上倒映出的人影晃动。发布会还没结束，但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一个实习生跑进来找资料，差点撞到他。“对不起！我马上就好！”
她手忙脚乱翻文件夹，抽出一张纸就要往外冲。
老夫子叫住她：“等等。”
女孩回头，喘着气。
他指着那张纸，“那是旧版流程图。第三项审批环节改了，昨发的通知你没看？”
她愣住，“我……我不知道更新了。”
“现在知道了。”他，“下次早点来。”
女孩点头，抱着纸跑了出去。
老夫子站在原地，杯子还在手里。
门外传来她的声音，隔着走廊都能听清：“喂！王！别填那个表了！流程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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