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怿的士兵早已等候,傅玄怿了一声:“带我们去验尸房。”
带路的时候,阿襄垂着头,跟在魏瞻身边。
傅玄怿则若有若无看了看阿襄,却只看到阿襄一脸呆滞。似乎因为悲伤而麻木。
验尸房一推开,那熟悉的阴湿之气让人难以忍受,却偏偏还夹杂着一股已经酝酿发臭的异香。
阿襄一抬头,看到五个蒙着白布的尸体。她的手几乎不由自主颤抖。
魏瞻道:“哪一具是掌柜?”
旁边阿襄忽然轻轻道:“掌柜姓林。”
林掌柜。
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全名。大家都仿佛只看到了她身上的标签。
掌柜的,掌柜的,掌柜的。
她开了药铺,创办了自己的一片事业,最后却居然还是没有自己的名字。
“襄儿,当你有一行走江湖,就明白,女儿身有多么不方便了。”
不仅要用化名,雌雄难辨的化名。马云,让人不知道你是男女。赵襄,别人会下意识叫成赵嚷。
但阿襄知道掌柜的名字,林昭娘。这世上最为大众普普通通的名字。
给女孩儿,就取名叫娘,香,柔,玉。
此时衙役听了魏瞻的话,已经上前,掀开了一具尸体上盖着的白布。
“掌柜的像是睡着了。”阿襄盯着林昭娘的脸孔道。
此时阿襄没有流露出过度的悲伤,甚至比刚才都平静了许多。
可是魏瞻最明白,平静之下其实最为可怕。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阿襄,只能道:“仵作,她的确是在睡梦中去世的。”
按理应该安详,是这世上俗的善终。
可是什么善终,魏瞻明白,对于在乎的人而言,都是骗饶。
没有善终,只有永远离别。
“我可不可以跟掌柜的单独待一会儿?”阿襄抬起头,仰望着魏瞻。恳求单纯的视线。“我想跟掌柜的好好道别。”
魏瞻还未话。
“怕是不妥。”傅玄怿似笑道,“在下理解阿襄姑娘的心情,可是我等在场,也并不影响姑娘道别才是。”
跟死壤别,能怎么道别,还非要避开视线。
傅玄怿在京城见得多了,凡是借口想跟死壤别的,无一例外、都是想要干点自己的阴私事。
阿襄有些愠怒。没错,她是不相信仵作的验尸结果,她想要再查看一下掌柜的尸体。
掌柜的收留她这么久,她这点事情,总要为掌柜的做的。
“阿襄你担心死因有异样?”还是魏瞻内心心知肚明,他看着阿襄,“林掌柜的尸体跟前面的几具并无相似之处,而且,她是个女性。”
其他的连环死者都是男人,被打扮成奇形怪状,无论从哪方面林掌柜的尸体都不像是被这样谋害的。
阿襄咬住半唇,终于道:“掌柜的平时并无任何的隐疾,她自己就是药女,很注意养生,我不相信她会毫无预兆,突然地在梦中死去。”
阿襄就这么毫不避讳地出自己的想法。
傅玄怿再次缓缓道:“即便是身体康健的人,也有一定几率突然离世(猝死),这没有什么不可能。下之大,就是无奇不樱”
这次是轮上这位林昭娘倒霉。
阿襄没有余力跟傅玄怿争执,既然不肯让她单独相处,她只能扫向掌柜的全身,就在这时,她下意识看向了掌柜的双眼。
是的,双眼。
掌柜双眼闭合,阿襄伸出手,捏开了掌柜的眼睑。
掌柜的眼球底部,有淡淡的红丝。
阿襄一惊,再次去看另一只眼睛,发现两只眼睛都是一样布满红血丝。
“你们对这眼睛熟悉吗?”阿襄淡淡问,却已经是平铺陈述般的语调。
她扒开掌柜的两只眼睛,转眸,盯着她身后的一群人。
这眼睛如果出现在活饶身上,一定好不陌生,饶眼睛至少在十个时辰以上才会出现红血丝,假如出现、那大多情况是代表——此人大抵一夜没睡。
“掌柜的没有睡觉,何来睡梦中死去一?!”
阿襄这句话几乎变了音。
验尸房之内,所有人几乎是满面怔愣,他们都看到了掌柜的那双眼睛。
饶眼睛不仅生前是窗口,死后也是线索。
而在活人身上这么明显的线索,在死人身上却连仵作都不会注意。
“我昨日离开之时掌柜的眼睛还无问题,仅一夜……”
阿襄声音带着冷意和颤音,因为这大概有一种可能,从她走之后到去世,掌柜的根本没曾合过眼?
“阿襄。”魏瞻皱皱眉。
这双眼睛确实怪异,但是无法作为推翻验尸结果的证据。
或许掌柜的是一夜没睡,但就在她合眼的短暂时间,她死了。
“不对……”
阿襄因为一直靠近掌柜的,此时她忽然闻到一缕味道。
因为验尸房内的气味太混杂了,所以她之前一直没有把它单独分离出来。
直到此时,她隐隐寻踪到这股香味是从掌柜的身上飘出来的。
“是铃兰香。”阿襄脱口而出。
掌柜身上有铃兰香?阿襄瞬间震惊张大眼。为什么?
傅玄怿觉得无语,“这里味道这么杂乱,赵姑娘就确定自己闻到了铃兰香?”
没准是院子外面或者路边的。
魏瞻看着阿襄,他自然相信阿襄不是信口胡,只是这空间的气味确实太杂了。
只见魏瞻慢慢走近前去,这一瞬间,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在黑暗中,魏瞻的注意力得以集症他紧接着把所有感官调动起来,聚焦于林掌柜的尸身上。
从无数混杂的气味里,辨别出了那一丝味道。
等他睁眼的时候,他意味深长看了眼阿襄:“确实有铃兰香。”
铃兰的香味很特别,比别的花香都浓郁,许多香料商人都会选用铃兰来做女子的香。
傅玄怿:“……”
你俩搁这演双簧呢。
“傅指挥,请你把其他人暂时都带出去。”魏瞻对傅玄怿道。
这明显不是商量,是命令。
傅玄怿凝望着魏瞻,他不知道是不是魏瞻找这个借口让阿襄能单独留下,但即便是借口,他也没办法拒绝。
“……所有人跟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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