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解决后，陆飞环视着满地的狼藉，扬声吩咐：“张宝，带几个伙计先把碎瓷片扫干净，别扎了姑娘们的脚。二虎，你带几个伙计把破损的桌椅搬到后院，明日去木料铺换些新板回来。”
话音未落，灵儿已蹲下身子，用帕子裹着手捡拾模具的碎木块。
“陆老板，春日映花糕的模具裂晾缝。”灵儿举起半块残损的梨木模具，眼中满是心疼，模具边缘还沾着些许粉色糕渣。
“无妨，”陆飞接过模具，指尖摩挲着裂纹，“等新木料到了，让木匠师傅照着原样再刻一个——这模具还是做第一炉春日映花糕时用的，也算该‘退休’了。”
陆飞转头看向苏沁瑶，见她正捏着裙角避开一滩糖浆，金丝绣的牡丹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三位姑娘请上二楼雅间，待收拾妥当，再好好谢过诸位。”陆飞微笑道。
苏沁瑶挑眉看了眼地面：“早该如此——本姑娘的绣花鞋要是沾了泥，陆老板可得赔我十双。”
“赔！自然赔。”陆飞笑着引众人上楼，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声。
路过后厨时，他对灵儿低语：“把新烤的春日映花糕和坚果千层酥各端两盘来，再泡壶去年的雨前龙井——对了，把甜心糕、梦幻仙酥也拿些来，配茶正好。”
二楼雅间的雕花窗棂，此刻正滤进橙红的夕阳，陈婉儿扶着栏杆喘息，额角还沾着细碎的汗珠。
陆飞见状，心中一惊，急忙从衣袖中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想要递给陈婉儿。然而，就在他即将递出帕子的瞬间，他突然停住了动作。
原来，这方帕子并不是普通的帕子，而是陈婉儿那晚不慎落下的。陆飞对这方帕子甚是喜爱，常常将它带在身边。此刻，他心中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应该将这方帕子递给陈婉儿。
就在这时，一旁的巧儿眼尖地注意到了陆飞的举动，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只见她迅速地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方帕子，然后递给陈婉儿，道：“陈姑娘，用这个吧。”
陈婉儿自然也看到了陆飞手中的帕子，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她急忙接过巧儿递过来的帕子，匆匆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目光迅速地扫过雅间墙上的字画，仿佛想要借此转移话题。
“陆老板，这雅间倒是十分清净呢，比城中大多数茶楼都要雅致许多。”陈婉儿强作镇定地道，声音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过是个歇脚的地方，”陆飞摆好茶盏。
苏沁瑶大大方方坐下，软鞭搁在膝头，指尖敲了敲桌面：“客套话就免了——本姑娘可是冲着糕点来的。怎么还没上来？”
话音刚落，灵儿端着漆盘推门而入。盘中春日映花糕层层叠叠，粉白糕体嵌着完整的花瓣，边缘染着蜜渍的浅金；坚果千层酥码得齐齐整整，酥皮纹路清晰如折扇，顶躲缀着碎核桃仁；甜心糕表面的糖霜非常诱人；梦幻仙酥则用瓷碟盛着，半透明的糕体裹着桂花蜜，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呀！这映花糕的花瓣跟真的似的！”巧儿凑过去细看，“连花蕊都能看清！”
“自然得用心，”陆飞亲自斟茶，“春日映花糕要赶在日出前采半开的花瓣，用糖水腌三日才能入料；这坚果千层酥的酥皮要叠三十六层，烤好后得立刻封存，否则酥皮就不脆了。”
他将盛着梦幻仙酥的瓷碟推到陈婉儿面前：“陈姑娘尝尝这个，今日新做的，里头拌了玫瑰露。”
陈婉儿捏起一块，糕体轻颤如流霞，咬下时桂花蜜与玫瑰露在舌尖绽开，甜而不腻。苏沁瑶早已抓起坚果千层酥大快朵颐，酥皮簌簌落在裙上，她却浑然不觉：“陆老板这手艺，要是去长安开店，保准生意兴隆啊。”
“哪有那么夸张。”陆飞摇头，目光转向陈婉儿，“今日之事，多亏陈姑娘和巧儿姑娘——若不是你们，陆某怕是......”
“我们也是路过。”陈婉儿低着头，假装若无其事地喝着茶，但她那微微发红的耳尖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然而，一旁的巧儿却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只见她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紧接着道：“才不是路过呢！陈大姐您可是从卯时就开始派家丁守在陆香居的巷口啦，还特意交代他们每隔两刻钟就要报一次平安呢。”
“巧儿！”陈婉儿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慌乱起来，不心碰翻了桌上的茶盏。只听“啪嗒”一声脆响，那茶水洒在桌布上，瞬间晕染出一片浅黄的水渍。
苏沁瑶见状轻笑出声：“原来婉儿才是幕后军师！陆老板，你这谢礼可得备得格外丰厚——比如......”她忽然凑近陈婉儿，“送十盒甜心糕，要双份玫瑰酱的！”
陈婉儿的脸“腾”地红到耳根，伸手去捂苏沁瑶的嘴：“你再胡，我就让巧儿去你爹那儿告你状，你又偷拿县衙的库房钥匙！”
“好好好，我不！”苏沁瑶举手投降，却对着陆飞挤眉弄眼。陆飞假装没看见，低头给陈婉儿添茶，却不心倒满了杯，琥珀色的茶水在烛火下晃出细碎的光。
暮色渐浓时，楼下传来张宝的吆喝声，木料归位的响动混着远处的更鼓声，倒让雅间里的气氛愈发温馨。
陆飞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抬眼时撞上陈婉儿的目光。她的眼睛在烛火下亮晶晶的，像浸了水的黑珍珠，睫毛投下的阴影轻轻颤动，似有蝴蝶振翅欲飞。
“陆某何德何能，得三位姑娘相助。”陆飞的声音放得很轻，怕惊碎了这暮色里的温柔，“日后若有需要，陆某在所不辞。”
苏沁瑶嘴里咬着梦幻仙酥，含含糊糊地道：“有这句话就行啦，不过呢，陆老板，你得先给我打包十盒糕点哦，我要带去县衙呢。”
她的话让在场的众人都不禁轻笑起来，这笑声仿佛春日里的微风，轻柔而和煦。陈婉儿的指尖轻轻抚摸着桌布上的茶渍，那触感让她忽然觉得，这间经历过不少风波的雅间，此刻竟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窗外，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这股香气与盘中糕点的甜香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将这个暮春的夜晚渲染得格外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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