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帐前遇故影：伤疤识契伴名彻
晨雾还未散尽，沈砚之已摘下面具，坐在营帐前的石阶上擦拭长剑。甲胄被叠放在一旁，素白纱衣虽仍沾着昨日的血渍，却在晨光里透出几分柔和。阿武刚去营中领伤药，帐前只有他一人，指尖反复摩挲着剑刃上的缺口，昨夜释然的心境，竟渐渐被一丝空落填满。
“将军……请问，这里是黑石城的士兵营帐吗？”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琴弦。沈砚之握着剑的手一顿，缓缓回头——晨光里，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裤脚还沾着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布包，头埋得很低，只露出一截线条清秀的下颌。
“是。”沈砚之的声音放轻了几分，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
少年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极为好看的脸——眉骨清秀，眼尾微微上挑，鼻梁挺直，只是左眼角下，一道浅褐色的伤疤从颧骨延伸到下颌，像在这张干净的脸上，刻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印记。他的眼神里满是惶恐，却又藏着几分倔强，双手紧紧攥着破布包，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我叫阿澈，是来投军的。我一路乞讨过来，听黑石城的沈将军是个好官，能护着百姓，就想来跟着将军，混口饭吃，也想……学点本事，保护自己。”
沈砚之的目光落在他眼角的伤疤上，心脏猛地一缩——那道伤疤的形状，像极帘年自己被萧炽的人砍伤时留下的痕迹，连位置都有几分相似。他想起自己当年逃荒时的模样，也是这般惶恐，这般倔强，也是抱着一个破布包，在乱世里挣扎求生。
“你这伤疤，是怎么来的？”沈砚之指着他眼角的伤疤，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阿澈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想遮住伤疤，却又很快放下，眼底泛起红：“是……是萧炽的人弄的。去年他们闯进我们村，抢粮食，杀了我爹娘，我躲在柴房里，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就用刀划了我一下，我侥幸逃出来，一路乞讨，才到了这里。”
沈砚之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又是萧炽的人，又是家破人亡的悲剧。他看着阿澈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紧紧攥着破布包的手，仿佛看到帘年的自己。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阿澈面前，声音坚定：“你想跟着我，可以。但投军很苦，要操练，要打仗，可能会受伤，甚至会丢了性命，你怕吗？”
阿澈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惶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定：“我不怕！我爹娘都死了，我早就不怕死了！我只想跟着将军，学好本事，将来若是遇到萧炽的人，我也能亲手杀了他们，为我爹娘报仇！”
沈砚之看着他眼中的恨意，又看了看他眼角的伤疤，突然想起了自己掌心的碎玉，想起六娘的仇。他伸手拍了拍阿澈的肩膀，声音温和：“好，从今起，你就跟着我，留在我身边当亲兵。我教你练剑，教你打仗，也教你怎么保护自己。”
阿澈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沈砚之会这么，眼里瞬间蓄满了泪，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对着沈砚之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将军！多谢将军！我一定会好好学，绝不会给将军添麻烦！”
“起来吧。”沈砚之扶起他，目光落在他的破布包上，“里面装的是什么？”
阿澈连忙打开破布包，里面只有几件破旧的衣服，还有一块的、刻着“澈”字的木牌。“这是我爹娘给我做的，上面刻着我的名字。”阿澈拿起木牌，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他们，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看到这块木牌，就像看到他们一样。”
沈砚之看着那块木牌，又想起了自己父亲留给他的碎玉，心里一阵刺痛。他抬手摸了摸阿澈的头，声音温和：“以后，这块木牌就好好收着，别弄丢了。我给你取个大名，就叫沈澈，清澈的澈，希望你以后的日子，能像这名字一样，清澈安稳，不再受战乱之苦。”
“沈澈……”阿澈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却笑着道，“谢谢将军！我有名字了，我叫沈澈！”
沈砚之看着他的笑容，面具下的嘴角也悄悄勾起。他知道，自己留下阿澈，不仅是因为他与自己命运相似，更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帘年的自己——那份在乱世里挣扎求生的倔强，那份为爹娘报仇的决心，都让他无法拒绝。
这时，阿武拿着伤药回来，看到站在沈砚之身边的阿澈，疑惑地问道：“将军，这位是？”
“他叫沈澈，从今往后，就是我的亲兵，留在我身边。”沈砚之介绍道，又对着阿澈，“这是阿武，我的统领，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
阿澈连忙对着阿武行礼：“阿武统领好！”
阿武点零头，虽然疑惑，却也没多问——他知道将军的脾气，既然将军决定留下这少年，自然有他的道理。
沈砚之拿起案上的面具，重新戴在脸上，对着阿澈道：“你先去帐里休息一下，我让人给你送套新衣服和吃的。下午我教你练剑，从最基础的开始学。”
“好！”阿澈用力点头，抱着破布包，快步走进营帐，脚步里满是欢喜。
沈砚之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掌心的碎玉，心里的空落渐渐被填满。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不再是一个人——他有黑石城的百姓，有信任他的士兵，还有这个与他命运相似的少年。他会带着他们，守住黑石城，报六娘的仇，也会让阿澈这样的孩子，在乱世里，有一个安稳的家。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营帐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沈砚之的身上，也落在营帐内阿澈的背影上。新的一开始了，带着新的希望，也带着新的责任，在这片饱经战乱的土地上，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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