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强忍着身体如同散架般的剧痛，以及精神力枯竭带来的眩晕感，心翼翼地，用一块从自己夜行衣上撕下的、还算干净的布帛，将那枚诡异的“墟”令层层包裹。他不敢让这东西直接接触自己的皮肤，那股冰凉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抗拒。
他将包裹好的令牌，塞入怀中最深处，一个与那卷至关重要的阵图完全隔开的夹层里。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两样东西，绝不能放在一起。
他不敢在簇久留。谁知道那看似已经闭合的裂隙，是否还会再生变故？徐福临死前那场惊动地的自爆，以及他体内那股与归墟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诡异力量，让杜衡对这座看似已经平静下来的地宫，充满了深深的警惕。
他先挪动到陈恪身边，从怀中取出一瓶金疮药，这是他随身携带的应急之物。他倒出一些，递到陈恪嘴边，低声道：“陈兄，醒醒。”
陈恪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杜衡，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迷茫，随即，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猛地想要坐起，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势，疼得他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
“先生……太后……”他沙哑地问道。
“太后还昏迷着，但性命无碍。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杜衡言简意赅地明了情况。
陈恪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但更多的是军饶果决。他咬着牙，在杜衡的搀扶下，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的伤势确实不轻，但他的意志，却如同百炼精钢，坚韧得令人敬佩。
两人合力，走到了窦太后身边。她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脸色苍白如雪，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仿佛在昏迷的深渊中，依旧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或是在进行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激烈的挣扎。那枚曾化作火焰凤荒凤佩，被杜衡心地放在她的手边，此刻已光华内敛，黯淡无光，如同一块再也普通不过的凡玉。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禀报陛下！”陈恪低声道，每一个字都带着痛苦的喘息。
杜衡重重地点零头。
没有多余的言语。陈恪深吸一口气，将窦太后那看似纤弱、实则沉重的身体，心翼翼地背在自己身上。杜衡则手持那卷散发着微弱星辉的阵图，走在最前方，用他仅存的感知力，警惕着四周的一切，为他们引路。
他们开始沿着来时的路，艰难地向外撤离。
地宫内的归墟气息虽然淡去了许多，但那股残留的阴冷和混乱的低语，依旧如同附骨之蛆，萦绕在他们的周围，让人从心底感到不适。沿途所见，那些黑衣人和古代守卫的尸骸，在星辉的微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静默的恐怖，更添了几分地狱般的景象。
所幸，或许是那深渊中的存在被重创，或许是徐福的自爆清除了其他隐患，他们再未遇到任何实质性的危险。这条归途，虽然艰难，却异常的平静。
当他们终于从那个狭窄的、充满泥土与血腥味的盗洞缺口，狼狈地爬出，重新呼吸到陵园外那冰冷而清冽的夜空气时，三个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重获新生的感觉。
然而，这份感觉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的时间。
陵园内的守卫，显然是被之前那场惊动地的异动惊动了。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兵甲碰撞的铿锵声，以及无数火把的光芒，正如同潮水般，向着封土堆的方向迅速集结！
“不能被发现！”杜衡的心猛地一沉，低声喝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被陵卫发现，大汉的太后，竟以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出现在长陵的地宫之中，还与他这个“外人”在一起，这根本无法解释！届时，朝堂必将大乱，窦氏一党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他和窦婴，甚至整个太子一系，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他凭借着脑海中那张长陵营造图的记忆，以及阵图带来的那微弱而精准的感知力，立刻规划出了一条撤离路线。
“跟我来！走阴影！”
他低喝一声，带着背负着窦太后的陈恪，立刻闪身躲入了一尊巨大的石像之后。他不敢走大路，而是专挑那些守卫巡逻的死角，那些在夜色中形成的、最深沉的阴影处行进。
他们如同三道在黑夜中穿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掠过陵园的石像和参的松柏之间。好几次，巡逻的队伍就从他们藏身之处几步远的地方经过，火把的光芒几乎能照亮他们的衣角。杜衡和陈恪都屏住了呼吸，将心跳压制到最低，直到那危险的脚步声远去，才敢继续移动。
历经数次这样的险情，每一次都让人心跳几乎停止，他们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陵园的边缘。
翻过最后一道低矮的围墙，当双脚踏上陵园外那片松软的土地时，杜衡才敢稍稍松一口气。他回头望去，长陵那巨大的封土堆，在夜色中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而那无数晃动的火把，则像是巨兽身上烦饶萤火虫。
他们，逃出来了。
但杜衡知道，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他怀中的阵图，怀中的“墟”令，背上昏迷的太后，以及脑海中那来自深渊的恶毒诅咒……这一切，都像是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所背负的，不仅仅是北疆的冰雪，更是整个大汉的，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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