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鹅巷53号的庭院里，梧桐叶被秋风卷得打转。
陈默站在廊下，看着戴笠的副官于捧着紫檀木托盘从西花厅走出，托盘上的委任状泛着暗金色光泽，边角绣着细密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秘密情报组”字样——那是他三前在江浙平息罢工、抓获日特后，戴笠亲口许诺的结果。
“陈先生，戴先生请您过去。”
于副官脚步停在他面前，语气比往日恭敬了几分，黄呢军装的袖口轻轻扫过托盘边缘，“晋升仪式定在午时，毛副组长和各处的处长都到了。”
陈默理了理藏青色中山装的领口，指尖触到内袋里的密写纸条——是组织早上发来的，只影稳住核心，伺机而动”六个字。
他深吸一口气，跟着于副官往西花厅走，廊下的灯笼在风里晃着，光影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他这些日子走过的险路。
西花厅里早已坐满了人。
戴笠坐在主位的红木椅上，黑色的绸衫衬得他身形瘦削，手里依旧把玩着那枚和田玉扳指。
毛人凤坐在左侧首位，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眼神却掠过陈默，落在托盘的委任状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于副官和刘永胜坐在角落，前者绷着脸，后者端着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显然，对这个结果，他们心里不服，却没敢半个“不”字。
陈默走到厅中央，立正站好。
戴笠放下扳指，拿起托盘上的委任状，声音沉而有力：“陈默，鉴于你在16铺截获日军军火、江浙平息罢工及抓获日特特务中的突出功绩，现任命你为秘密情报组情报一处处长，晋升少校军衔，即日履职。”
话音落下，厅里静了片刻。
于副官猛地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却没敢抬头；刘永胜咳嗽了两声，打破了尴尬，跟着其他人一起鼓掌，掌声稀稀拉拉，透着几分敷衍。
陈默双手接过委任状，纸张厚重，烫金的“少校”二字硌着掌心，像块沉甸甸的砝码。
他低头看着委任状，心里清楚，这不仅是戴笠对他能力的认可，更是用来制衡毛人凤的棋子。情报一处管着江浙沪的核心军事情报，把这个位置交给外人，总比落在毛人凤的亲信手里稳妥。
“谢戴先生提拔！”陈默语气恭敬，微微低头，“卑职定不负重托，守住情报一处，为秘密情报组效力。”
戴笠满意地点点头，从副官手里拿过军衔肩章——两杠一星的少校肩章，银线绣的星徽闪着冷光。
他起身走到陈默面前，亲自将肩章别在他的中山装肩上，手指拍了拍他的胳膊：“情报一处是核心中的核心，管的是日军动向、军阀联络的硬情报，容不得半点差池。你记住，这个位置，要的不仅是能力，更是绝对的忠诚。”
这话像根针，轻轻刺在陈默心上。
他知道，戴笠这话既是警告，也是试探——哪怕他立了再多功，在戴笠眼里，“忠诚”永远是第一位的。
他挺直脊背，语气坚定：“卑职明白！情报一处的每一份情报，都关乎前线安危，卑职定以性命担保，绝不泄露半个字，绝不辜负戴先生的信任。”
戴笠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回主位。
毛人凤适时站起身，端着酒杯走过来：“陈处长，恭喜晋升。以后情报一处和我分管的部门要多配合，都是为脸国效力。”
“多谢毛副组长。”陈默接过酒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指尖触到对方的杯底，冰凉的瓷器触感让他心里一凛——毛人凤这话，是明着提醒他，就算当了处长，也得受他这个副组长的牵制。
两人喝完酒，毛人凤回到座位。
于副官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生硬：“陈处长，恭喜。不过情报一处的老弟兄们都是跟着戴先生多年的人，你刚上任，怕是得花点时间熟悉业务，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这话听着是“好心”，实则是暗讽他资历浅，镇不住场子。
陈默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多谢于副官提醒。情报一处的业务，卑职在竞岗期间已经摸透，若是真有不懂的，自然会向各位前辈请教。”
于副官被噎了一下，张了张嘴，却被戴笠冷冷的眼神扫过来，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戴笠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声音带着几分威严：“陈默刚上任，情报一处的人事你可以自行调整，但核心岗位的人，得报给我批。另外，下周开始，每周一你直接向我汇报工作，不用经过副组长。”
这话一出，毛人凤的脸色微变，却很快恢复如常，笑着点头：“戴先生考虑得周到，情报一处重要，直接汇报更高效。”
陈默心里一动——戴笠这是故意给了他越过毛人凤的权力，把情报一处彻底变成自己的嫡系。他连忙应道：“卑职明白，一定按时向戴先生汇报。”
仪式结束后，众人陆续散去。毛人凤在走之前，特意拉着陈默到廊下，语气意味深长：“陈处长，年轻人有能力是好事，但情报组里水深，凡事多留个心眼，别只顾着往前冲，忘了身后的路。”
“多谢毛副组长提点。”
陈默客气地应着，看着毛人凤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松了口气——毛人凤这话，既是警告，也是拉拢，显然没打算放过他这个“新晋红人”。
于副官和刘永胜走过来，前者没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重得让陈默皱了皱眉；后者则笑着递过来一支烟：“陈处长，之前竞岗的时候多有得罪，别往心里去。以后情报一处和三处要多合作，我这边有江浙军阀的人脉，不定能帮上你。”
陈默接过烟，却没点燃，夹在指尖：“刘处长客气了，都是为了公务，谈不上得罪。以后确实要多麻烦刘处长。”
他心里清楚，刘永胜这是见风使舵，知道他现在得戴笠器重，想提前搞好关系。
等人都走光了，西花厅里只剩下陈默和戴笠。戴笠坐在椅上，看着他，突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陈默愣了愣，摇头：“学生不知。”
“于副官太冲动，刘永胜太算计，毛人凤的人太听话，没脑子。”
戴笠手指敲着桌面，“你不一样，你沉得住气，能办事，还懂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露锋芒，什么时候该藏着掖着。情报一处交给你，我放心。”
陈默垂手而立，没接话。他知道，戴笠的“放心”，不过是暂时的——只要他还在这个位置上，这份“放心”就会变成没完没聊试探和猜忌。
“不过，”戴笠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我丑话在前面，情报一处的情报，若是出了半点差错，或是你敢有二心，别怪我不念旧情。”
“学生明白！”陈默语气坚定，心里却冷笑——他的“二心”，从来不是对戴笠，而是对那个真正值得他效忠的组织。
从西花厅出来，已是午时。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默走到庭院中央，抬头看着院墙上的青白日旗。他摸了摸肩上的少校肩章——这个军衔和处长位置，是用无数惊险换来的，也是他潜伏更深的资本。
回到办公室，秘书张已经把“情报一处处长”的牌子挂在了门上。
办公室比之前大了一倍，靠窗摆着新的红木办公桌，桌上放着厚厚的几叠文件，都是情报一处的日常事务和未处理的情报。
陈默走到桌前，翻开最上面的文件——是日军在江浙增兵的情报，标注着“绝密”，下面还空着签字栏。
他拿起钢笔，在签字栏写下“陈默”两个字，字迹工整，却带着几分凌厉。
放下笔，他从内袋里摸出组织的密写纸条，凑到窗前，对着阳光看——除了“稳住核心，伺机而动”，后面还有一行老吴写的字：“留意中日经济会谈，日特有异动。”
陈默心里一沉，中日经济会谈是下周在南京举办的，表面是“经济合作”，实则是日军想拉拢国民党高层。组织让他留意，显然是收到了日特可能搞破坏的情报。他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他走到办公桌前，翻开日军增兵的情报，开始仔细研究——这是他上任后的第一个任务，也是向戴笠证明自己的机会，更是给组织传递关键情报的契机。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情报一处的老科长赵志远走了进来。
老赵是戴笠的老部下，之前一直代理着情报一处的事务，手里握着不少老关系。
他手里拿着一份名单，递给陈默：“陈处长，这是情报一处现有人员的名单，您过目。有几个是毛副组长的人，之前一直不太配合工作。”
陈默接过名单，快速扫了一眼，有他熟悉的老吴科长、李、张、老王等，上面还标注着“毛系”的3个人，都是负责情报传递的关键岗位。
他心里了然，老赵这是在向他表忠心，也是提醒他要尽快清理门户。
“赵科长，辛苦你了。”
陈默把名单放在桌上，“名单我留下，人员调整的事，下周再。先把日军增兵的情报整理好，下午我要向戴先生汇报。”
“是！”老赵点零头，转身走了出去，脚步比进来时轻快了些。
陈默坐在办公椅上，看着窗外的庭院。梧桐叶还在落，风里带着秋的凉意。他知道，从今起，他是跻身核心管理层的少校处长。这个身份，能让他接触到更高级别的机密，能为组织提供关键的情报，但也意味着，他要面对更复杂的权力斗争，要在戴笠和毛人凤之间走钢丝，要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下，守住自己的秘密。
而此刻的南京城深处，日特机关的办公室里，一份标注着“绝密”的文件正摆在佐藤一郎面前，上面写着“中日经济会谈暗杀计划”，目标名单里，赫然影秘密情报组情报一处处长”——陈默还不知道，他刚坐上这个核心位置，就已经成了日特的目标。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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