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从马车里探出身来的莉安娅，哈涅尔确实愣住了。
他快步上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诧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莉安娅？你怎么来了？这里……”
他的话还没完，莉安娅脸上那明媚期待的笑容瞬间凝固，清澈的眼眸中迅速蒙上了一层委屈的水雾，嘴微微瘪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哈涅尔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山了这位不远千里跑来的领主千金。
他连忙收起那点惊讶和疑虑，脸上堆起尽可能温和的笑容，语气也放软了下来：“不是……我的意思是，这里路途遥远，气又冷，你一个人跑来，太辛苦了，我是担心你。”
他一边着，一边上前自然地扶住莉安娅的手臂，帮她稳稳地走下马车，连哄带骗地道：“你能来，我当然是高心！快看看，我们卡伦贝尔为了迎接新年，可是好好打扮了一番呢！”
果然，莉安娅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她环顾四周，看着那些虽然简陋却被彩带、冬青和松枝装点一新的屋舍，看着广场中央已经堆起的巨大柴堆，看着来来往往、脸上带着笑容的领民，眼中重新亮起了新奇和欣喜的光芒。
拉海顿固然繁华，但这种充满野性生机和朴实温情的边境节日氛围，对她而言是全新的体验。
“真的……很不一样呢！”
莉安娅轻声道，脸上的委屈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的好奇与兴奋。
哈涅尔暗暗松了口气，但接下来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莉安娅立刻进入了顾问模式，兴致勃勃地拉着哈涅尔在镇子里四处转悠，这里指指，那里点点。
“哈涅尔，你看那个角落，如果能挂上一些彩色的布条会不会更好看？”
“广场那边的雪应该再清扫一下，大家跳舞的时候才不会滑倒。”
“食物够吗？我听来了很多新人……”
“……”
哈涅尔只能硬着头皮陪着，脸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在默默计算着实现这些美好建议需要额外动用多少人力物力。
他一边点头应和，一边悄悄对跟在后面的法尔松使眼色，示意他酌情处理。
法尔松则是一副“我懂，我很懂”的表情，精明的眼睛里满是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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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哈涅尔忙于应付莉安娅的热情“指导”时，随行护卫莉安娅前来的拉海顿士兵中，一个看似普通、穿着制式皮甲的中年男子，目光不经意地与人群中的艾丽娅接触了一瞬。
艾丽娅冰蓝色的眼眸骤然收缩，心中警铃大作。
她认出了那个人——那是她在尼弗迦德帝国情报体系中的一位直接上级，代号渡鸦！
她不动声色地借着整理物资的机会，缓缓移动到镇子边缘一处堆放木料的僻静角落。
没过多久，那个中年男子也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看来你在这里过得不错， 夜莺。” 渡鸦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没有任何寒暄。
艾丽娅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长官。”
“陛下震怒。” 渡鸦开门见山，语气沉重，“哈拉德饶失败，不仅让我们损失了五百名最优秀的士兵和一百头珍贵的安德莱格，更重要的是，它让刚铎这个古老的王国，第一次将目光投向鳞国！我们的存在，已经暴露！”
艾丽娅沉默着，她知道这确实是重大的挫败。
渡鸦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瓦提尔·德·李道克斯大人，直接对你下达了最高优先级的命令！”
听到瓦提尔这个名字，即便是以冷静着称的艾丽娅，瞳孔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放大，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恐。
瓦提尔·德·李道克斯，尼弗迦德帝国情报机构的首脑之一，皇帝恩希尔·恩瑞斯的亲信，以其冷酷无情、手段狠辣和对皇帝的绝对忠诚而闻名。
他擅长策划阴谋、操纵局势，是帝国阴影中的利刃，也是所有间谍和特工最为畏惧的上司之一。
他直接对皇帝负责，拥有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
渡鸦紧紧盯着艾丽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陛下的女儿，希里，已经确定出现在了这片被称为中土的大陆。瓦提尔大人命令你，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可用资源，必须尽快找到她！这是帝国当前最重要的任务，优先级高于一切！”
希里……已经在中土了？
艾丽娅的心沉了下去。
这虽然证实了她之前的某些猜测，但中土世界如此广袤，从南方的刚铎到北方的阿塞丹，从西边的林顿到东方的卢恩，山川、森林、河流、沙漠……还有那些未知的种族和势力……在这样庞大的世界里寻找一个刻意隐藏行踪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该如何下手？
巨大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枷锁，瞬间箍紧了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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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北方阿塞丹王国的首都——佛诺斯特。
一座古老城堡的房间内，壁炉燃烧着，驱散着北境的寒意。有着一头标志性灰白色短发、面容精致却带着野性坚毅的少女——希里，正端着一只精致的玻璃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
她品尝着来自遥远南方的、名为白兰地的烈酒，感受着那股灼热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
她的目光落在窗边。
塞拉，那位北方公主，正站在那里，望着窗外佛诺斯特被冰雪覆盖的城垛和远处苍茫的山脉，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和忧郁。
希里摇了摇头，放下酒杯，走到塞拉身边，声音带着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塞拉，你不该再继续想着他了。这里已经是阿塞丹，是你的家。而他……至少，他选择了刚铎。”
塞拉缓缓回过头，脸上那丝忧郁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凝聚起来的坚定，如同北方的冰雪般冷冽。她看着希里，点零头，声音清晰而平静：“是啊，他有他的选择。而我，也有我的选择。”
听到选择这个词，希里的表情微微变了。
她那翡翠般的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迷茫，有嘲讽，也有一丝深藏的无奈。她低声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在咀嚼着它的苦涩：
“选择吗？我们……真的能够选择自己的命运吗……”
她的声音很轻，消散在温暖的房间和窗外凛冽的寒风交织的空气中，带着一种宿命的沉重。
两个来自不同世界、却同样身不由己的少女，在这北方的城堡里，各自思索着她们无法预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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