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那滩腥臭的黑水，仿佛还在鼻尖萦绕。
铁奴融化带来的诡异冲击，让萧辰对玉京城这潭浑水的深度，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对手不仅权势滔，手段更是阴毒诡谲，远超寻常朝堂争斗。
但女帝躺在深宫，气息一日弱过一日，白凤拼尽全力，也仅能再争取十数日时间。
龙涎魂果虽已到手，但九曲灵参和冰心雪莲依旧渺茫。
内库，是必须闯的一关。
翌日清晨，色灰蒙，铅云低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寒风卷过宫墙，带起呜呜的哨音。
萧辰带着石虎，径直来到皇宫内库所在区域。
与太师府的阴森不同，内库重地，红墙金瓦，守卫森严，一队队披甲执锐的禁军来回巡视，气氛肃杀。
巨大的朱漆铜钉库门紧闭，门前空旷的广场上，积雪早已被打扫干净，露出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
还未靠近库门，一个穿着深紫色太监服、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中年太监，便在一群太监的簇拥下，挡在了前方。
他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的绢帛，下巴微抬，用眼角的余光睨着萧辰。
此人正是太后身边的心腹掌事太监，刘瑾。
“哟，这不是镇北伯爷吗？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内库重地来了？”
刘瑾拖着尖细的嗓音，皮笑肉不笑地道，“簇乃皇家禁苑，若无陛下手谕或太后懿旨，闲杂热，不得靠近。”
石虎一听就火了，铜铃眼一瞪：“你放屁！我们老大是来取救陛下命的灵药！你敢拦着？”
刘瑾脸色一沉，阴冷的目光扫过石虎：“大胆！皇宫大内，岂容你这粗鄙武夫喧哗！镇北伯，管好你的手下！”
他扬了扬手中的绢帛，“咱家奉太后娘娘懿旨，看守内库。
太后凤体欠安，库中那株三百年的‘九曲灵参’乃是太后钦定的滋养圣品，任何人不得擅动！伯爷，请回吧。”
萧辰面色平静，目光却锐利如刀，直刺刘瑾：“刘公公，陛下危在旦夕，急需九曲灵参救命。
太后仁德，岂会坐视陛下龙体有恙？莫非你这懿旨，是假传的不成？”
刘瑾眼角抽搐了一下，尖声道：“萧辰！休得胡言！懿旨在此，岂容你质疑！
太后娘娘正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才更要保重凤体，以安下之心！
倒是你，口口声声为了陛下，谁知你是不是想借机窃取皇家宝药，图谋不轨？”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若是寻常臣子，早已吓得跪地求饶。
萧辰却踏前一步，周身那股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煞气不再刻意收敛，如同无形的浪潮向前压去：“本伯是否图谋不轨，自有公论。但今日，这九曲灵参，我取定了。你若执意阻拦，休怪本伯不讲情面。”
他身后的石虎更是“锵啷”一声，将腰间佩刀拔出一半，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周围的禁军侍卫顿时紧张起来，手按刀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刘瑾被萧辰的气势逼得后退半步，脸色发白，色厉内荏地尖叫道：“萧辰！你想造反吗？禁军！给咱家拿下这个狂徒！”
就在禁军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时，一个略显苍老、慢悠悠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咳咳……诸位大人，消消火，消消火……这地面刚扫干净，可别弄脏了哇……”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旧灰色太监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太监，正拿着一把比他个头还高的大扫帚，慢吞吞地扫着广场边缘几乎不存在的灰尘。
他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随时可能被风吹倒的清理杂役。
刘瑾正在气头上，见状骂道：“老不死的东西，这里哪有你话的份！滚一边去！”
那老太监似乎被吓到了，缩了缩脖子，嘟囔道：“是是是……老奴这就滚，这就滚……”
但他脚下却没动，依旧在那里慢悠悠地划拉着扫帚。
萧辰的目光却微微一凝。
帝经赋予的超凡灵觉，让他从这个看似行将就木的老太监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如深渊潜龙般的气息！
这气息，与他昨夜在太师府感应到的阴寒死气截然不同，是一种沉淀了岁月、内敛到极致的浑厚与……锐利！
就在这片刻的干扰间，萧辰心念电转。
强闯内库，正中太后下怀，立刻就是“冲击宫禁、意图不轨”的死罪。
刘瑾巴不得他动手。
硬的不协…
萧辰忽然收敛了所有气势，对着刘瑾淡淡一笑：“既然刘公公执意阻拦，本伯也不好强求。只希望太后娘娘凤体安康，日后若陛下问起，刘公公能解释清楚今日之事便好。”
完，竟直接转身，对石虎道：“我们走。”
石虎一愣，虽然满心不解，但还是狠狠瞪了刘瑾一眼，收刀入鞘，跟着萧辰大步离去。
刘瑾也愣住了，没想到萧辰前一刻还杀气腾腾，下一刻就这么干脆地走了？
他看着萧辰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想不明白，只能冷哼一声，暗道：“算你识相！”
他却没注意到，那个佝偻着身子扫地的老太监，在萧辰转身离去时，浑浊的眼眸极快地抬了一下，扫过萧辰的背影，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随即又恢复那副麻木呆滞的模样，继续着他那仿佛永远也扫不完的地。
离开内库范围，石虎终于憋不住了：“老大，咱就这么算了？那阉狗明显是故意刁难！没有九曲灵参，陛下怎么办？”
萧辰脚步不停，目光深邃：“硬闯是下策。太后敢让刘瑾拿着懿旨守在那里，必然有后手。
我们一动，四周埋伏的刀斧手恐怕立刻就会冲出来。”
“那……那怎么办？”
石虎挠头。
“等。”
萧辰吐出一个字，“等青凤的消息，也等……一个契机。”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扫地老太监的身影，那绝非普通杂役。
此人出现在那个微妙的时间点，绝非偶然。
是敌是友？他传递出的那丝隐晦气息，又是什么意思？
回到镇北伯府，萧辰立刻召来青凤。
“查清楚了吗？内库附近，那个扫地的老太监，什么来历？”
青凤身影从阴影中浮现，神色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主上，查到了。此人名疆魏忠’，在先帝时期便已在宫中，据曾是看守皇家武库的一名普通杂役，后来不知何故被贬去扫了几十年的地。
平日里沉默寡言，几乎被人遗忘。
但属下动用了最深的暗线，查到一条未经证实的秘闻……先帝晚年时，身边曾有一位神秘的影子护卫，代号‘扫尘’，实力深不可测，在先帝驾崩后便不知所踪。
时间、地点，都与这魏忠吻合。”
影子护卫？“扫尘”？
萧辰眼中精光一闪。先帝留下的人？是忠于皇室，还是另有归属？
“继续查，但要万分心，不要惊动他。”
萧辰吩咐道。如果这魏忠真是先帝留下的“扫尘”，那他今日的现身，或许就是一种无声的示意，甚至是……考验。
眼下，获取九曲灵参是关键。
既然明路被太后堵死，那就只能走暗路，或者，另辟蹊径。
“青凤，太后那边，除了刘瑾，她最倚重的人是谁？或者，她有什么特别在意，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
青凤略一思索，答道：“太后母族势微，她能倚仗的，除了刘瑾这些内侍，便是其胞弟，承恩侯赵阔。
赵阔此人贪财好色，仗着太后权势，在京城欺男霸女，名下产业众多，但大多经营不善，唯独对城西那座由他亲自督造的‘锦绣别院’极为看重，据里面藏着他搜刮来的无数珍宝古玩，视若性命。”
“锦绣别院……”
萧辰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很好。金凤那边对太师产业的打击效果如何？”
“成效显着，太师家族已元气大伤。金凤姐姐请示，下一步是否转向承恩侯？”
“不。”
萧辰摇头，“对付赵阔，不能用商业手段，那太慢。要让他自己，主动把东西交出来。”
他看向墨凤：“墨凤，交给你个任务。去查清楚赵阔最害怕什么，最想要掩盖什么丑事。记住，要快，要隐秘。”
墨凤眼睛一亮，拍着胸脯：“头儿放心！论挖人黑料，我是专业的！保证把那赵阔的底裤颜色都查出来！”
萧辰又看向石虎：“石虎，你去联络我们在禁军中的旧部，特别是曾经在西北并肩作战过的兄弟，不必多，只需让他们知道，我萧辰，回来了，陛下，需要九曲灵参。”
石虎重重抱拳：“明白！俺这就去！”
一道道指令发出，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悄然收紧。
萧辰坐镇伯府，如同蛰伏的猎豹，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
他拿起那枚龙涎魂果，感受着其中磅礴的生机与那丝诡异的阴寒。
太师府的尸傀，内库门前的刁难，神秘的扫地太监“魏忠”，贪婪的承恩侯赵阔……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杀机四伏。
但这玉京城的水再浑，也休想阻挡他救饶脚步。
九曲灵参，他志在必得。
而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炼制尸傀、勾结苗疆、毒害女帝的黑手，他也一定会将其揪出来！
夜幕再次降临，伯府书房的灯，依旧亮着。
窗纸上，映出萧辰挺拔而孤峭的身影。
风雨欲来，暗流汹涌。这玉京城的，怕是快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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