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樾被赵老大狠心地抛在山上后，并未就此沉沦。
他没有对着空寂的山林自怨自艾，更没有闭眼认命，骨子里那股韧劲反倒被激了出来，一心只想着要活下去。
他知道福娘在发现自己不在后，定会来寻找自己，可他不能眼睁睁等着，把所有希望都系在别人身上。
绑住双手的绳索被他用石头一点一点的磨掉，纵使双腿还动弹不得，连站立都做不到，他也咬紧牙关，用双臂撑着身子，一点一点在地上艰难地爬行，朝着之前赵老大上山的路往下山的方向挪动。
此时的他，模样狼狈得很，竟不比当初被流放到渔村那好上半分。
身上的衣衫被荆棘划破了好几处，沾满了腐烂的落叶与黑乎乎的泥污，像是从泥潭里滚过一遭。
那双用来爬行的手，更是被碎石磨破了皮，混着泥浆与血丝，看着触目惊心。
在听到福娘呼喊他的声音后，他眼里亮着更耀眼的光芒，每往前挪一寸，那点光就更盛一分，仿佛藏着不肯熄灭的星火。
福娘循着声音疯跑过去，月光从树缝里漏下几缕清辉，混着火把跳跃的光焰，恰好照亮了前方。
谢清樾正趴在地上，用胳膊奋力往前挪，单薄的身影在幽深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弱可怜。
这么可怜的谢清樾，福娘嗷呜一声哭了。
“哇……谢清榄…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她一把抱住他的肩，声音哭得抽抽噎噎，“要是找不着你，我就……我就没你这么好看的夫君了啊……”
火把被她随手插在旁边的土里，焰光映着她哭花的脸，也映着谢清樾沾满泥污却骤然亮起来的眼。
谢清樾本被她滚烫的哭声烫得心口发酸，眼眶都有些发热，可听到最后那句带着孩子气的话，反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抬手，用还沾着泥的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把她哭花的脸抹得更花了些，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化不开的暖意：“你啊你，真是……我现在倒真该谢谢我这张脸了，不然哪能让你这么惦记。”
福娘抬手胡乱抹了把脸，手背蹭过脸颊，把眼泪和尘土混在一起，倒像是刚在泥地里打了个滚。
她方才哭得惊动地，抽噎声比山风还响，不知情的瞧见了，怕是要以为被扔上山的是她。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些发闷，问的时候刻意放轻了音量：“那……那你是被谁扔上山的啊？”
谢清樾望着她通红的眼眶，回想方才的惊魂一刻，“是个中年男人，冲进屋子时一句话没，脸上带着狠劲，动手倒是利落，直接把我捆了就往山上背。”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福娘低垂的脸上，补充道，“不过……他眉眼间，倒是和你有几分像，想来是你家亲戚。”
福福娘的头埋得更低了，下巴都快抵到胸口。果然是赵老大！
“对不住啊……”她闷声，声音得像蚊子哼，“那是我大伯那一家.....我会给你报仇的.....”
话落，她把火把塞进谢清樾手里，不等他反应，便俯身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谢清樾轻得像片羽毛，她抱得稳稳当当，手臂连晃都没晃一下。
“我先带你下山。”福娘的声音里还带着哭后的沙哑，可到后面几个字时，每个字都咬得咯咯作响，“等把你带回家后，我这就去把我那大伯，也扔进这山里喂狼！”
“叫他欺负你，我也要让他上来体会一下。”
谢清樾把自己被绑住的双手给福娘看，似有些告状的意味：“不要忘了绑住双手双脚。”
福娘看到谢清樾手上还有绑痕，更生气了：“你放心，我把他手打断了绑！”
福娘抱着谢清樾也没觉得多重，但是她此时下山就没有刚上山那么快了。
一黑，即便有月光和火把，山路也是没日光照的清楚的。
更别提她此时双手需要抱着谢清樾，无法用来快速前进保持平衡。
谢清樾能感觉到她手臂的紧绷，便微微侧过身，用没握火把的那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低声道：“慢些无妨，我不碍事。”
福娘“嗯”了一声，脚下刻意放得更缓，可话音刚落，头顶的雷声便炸得更响了，像是有巨锤在云层里反复敲打，震得树叶簌簌往下掉。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下来，起初是稀疏的雨点，转瞬就连成了雨幕，劈头盖脸地浇下来，瞬间把两人淋了个透湿。
火把的焰头被雨丝抽得噼啪作响，忽明忽暗地挣扎着，光晕一下子缩了大半。
山里本就湿润，地面一沾雨水，马上滑得像抹了油，福娘下意识地把怀里的谢清樾搂得更紧，脚下踉跄了一下才稳住。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淌，模糊了视线，福娘紧闭了好几下双眼，挤开模糊眼睛的雨水：“雨太大了，这会儿不能回去，我带你去一个山洞。”
福娘在山里逛了多次，哪里有山洞她最清楚不过。
淋着大雨，抱着怀里的人，福娘依着记忆冲着山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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