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来到孙老头身边时，他正将一块肥瘦相间的羊肉切成薄片。
他将切好的能够看见盘子颜色的薄羊肉片整齐地码放在一个盘子里，接着又调了一碗酱汁，酱汁里有葱姜蒜末，还有少许酱油和醋，闻起来清冽香醇。
“孙老哥，您这是在做什么菜？”林薇薇好奇地问道。
孙老头脸上堆满了笑意，道：“炙羊肉，吃过吗丫头？这炙羊肉啊，吃的就是个鲜字！火候、刀工、调味，三者缺一不可。”
他一边着，一边将几个铁钎子在火上烤得通红，然后用竹筷夹起几片羊肉，飞快地在铁钎子上翻转，她惊叹于孙老头对火候的精准掌控。
羊肉片遇热，瞬间收缩，表面滋滋作响，油脂被逼出，滴落在炭火上，升腾起一股白烟。
不过片刻，羊肉便变得金黄焦脆。
林薇薇被烤羊肉的香味馋得肚子咕咕叫，这味道让她秒回现代夏的路边烧烤摊。
她忍不住开口道：“孙老哥，您这炙羊肉的技法与我见过的不同，我以前见的多是在炭火上架个铁网慢慢烤制。”
“丫头，你的那个叫烤羊肉，是北戎那边的吃法吧？”
孙老头笑着解释道，
“我这炙羊肉，用的是‘炙’的技法，讲究一个‘快’字，铁钎子要烤得够热，羊肉片要切得够薄，这样才能瞬间将羊肉的鲜味锁住，外焦里嫩，不失本味。”
孙老头将烤好的羊肉片从铁钎子上取下，码放在盘子里，用竹筷夹了一片，蘸了蘸酱汁放到碗里递给林薇薇：“尝尝看味道如何。”
林薇薇拿着筷子将一片炙羊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这羊肉外层酥脆，内里却依旧软嫩多汁，羊肉的鲜香与酱汁的清冽完美融合，回味无穷。
“好！”林薇薇由衷地赞叹道，“孙老哥，您这道炙羊肉做得当真是出神入化！”
孙老头听了林薇薇的夸奖，开始哼着调又继续处理起另一道菜来。
他取出一块瘦肉用刀背反复捶打，直到肉质变得松散。
接着，他用锋利的刀尖将那块肉一点一点地切成如发丝般细的肉末。
林薇薇看得是连连点头，不愧是老厨子啊，刀工很好！
孙老头边切边对林薇薇：“我现在做的这道菜呢，叫缕子脍，也是我们祖上留下的秘方，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这道材精髓，就在这‘缕子’二字。肉末要切得如发丝般细，这样吃起来才能入口即化，不留渣滓。”
他切完肉末，又取来一块猪油，将猪油切成米粒大混入肉末郑
接着，他将切好的肉末放入一个碗中，加入少许盐和米酒，用筷子搅拌均匀。
“这猪油，是提香的，米酒，是去腥的，这两种东西，都是画龙点睛之笔。”孙老头讲道。
林薇薇若有所思地点零头。
她刚才就是用的米酒去腥大盘鸡，在古代没有味精、鸡精之类的调味品，厨师们只能靠最原始的食材来提鲜，而米酒和猪油便是最好的选择。
孙老头接着肉末放入蒸锅，蒸至熟透后将肉末取出，放入盘中，淋上用米酒、醋和酱油调成的酱汁，再撒上少许葱花。
那缕子脍肉末洁白如雪，点缀着绿色的葱花，看起来清雅别致，与炙羊肉的粗犷豪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丫头，我这边的菜可是齐全了，让老头子我瞅瞅你做的菜~”
孙老头嚷嚷着，将做好的炙羊肉和缕子脍搁在灶台上用盘子倒扣着保温，跟着林薇薇来到她的灶台前。
他探头往林薇薇揭开了一半锅盖的大铁锅里一瞧，眼睛顿时瞪得溜圆：“这是炖鸡？”
“孙老哥好眼力，我这道菜叫做大盘鸡！”
林薇薇笑着将锅盖完全掀开，热气裹挟着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大盘鸡色泽红亮，鸡肉被酱汁包裹得油光发亮，土豆软糯，点缀其间的葱段更是添了一抹清新。
林薇薇用大铁勺舀了一块最大的鸡肉和一块土豆，放在一个碗里递给了孙老头：“您尝尝。”
孙老头用筷子夹起碗里的鸡肉，闻了闻，吹了吹，放进嘴里。
他的眼睛猛地一亮，嘴巴不停地嚼着，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孙老头连连点头，赞叹地道，“鸡肉香，土豆糯！这酱汁嘛，醇厚浓郁，带着一股子独特的甜香，又与鸡肉的鲜美混在一起，不错不错！”
就在孙老头对大盘鸡赞不绝口时，另一边大锅里的红烧牛肉也炖好了。
林薇薇将大盘鸡的锅盖重新盖上，将红烧牛肉铁锅下面灶台里的火灭掉，掀开锅盖。
一股浓郁的肉香瞬间将大盘鸡的香味压了下去。
“孙老哥，再尝尝这红烧牛肉。”
林薇薇又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孙老头的碗里，又给了翠儿一个碗，给她也夹了一大块牛肉：“翠儿，你也尝尝。”
两人迫不及待地将牛肉放进嘴里。
那牛肉入口即化，软烂得不像话，却又带着筋骨的嚼劲。
酱汁的醇厚带着蜂蜜的清甜，仔细品味尝到的胡椒的辛辣，各种味道在舌尖交织，让人欲罢不能。
“我的娘诶！”孙老头惊叹道，“这牛肉老头子我敢，整个边关城都找不出第二家做牛肉做的这么好吃的店来！”
“姐，这牛肉配面得香成啥样！”
翠儿也激动地道。
林薇薇给翠儿竖了个大拇指：“对！这红烧牛肉淋在面条上就是红烧牛肉面，你是会吃的！”
就在这时，伙房的厚帘子被掀开，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是云清，他披着干净雪白的狐裘，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大家。
云清一进门，便被伙房里浓郁的香气吸引住了。
“我这鼻子可真是受罪。”云清笑着道，他的声音温温柔柔，“隔着老远就闻到香味了，把我的肚子都给勾得咕咕叫了。”
“哈哈，马上要开饭了，云医师，你来得正好。”林薇薇笑着。
云清刚把身上的狐裘脱下挂到专门隔开放衣服的隔间里，萧擎将军和赵虎校尉也走了进来。
他们身上有微微的酒味，脸上都带着红晕，显然是和将士们庆祝了一下年夜。
“好香啊！”
萧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目光在伙房里四处扫视。
可现在菜都还在灶台上保温着，或盖着锅盖，或盖着盘子，他没瞅见是什么菜。
“需要帮忙吗？各位？”
萧擎爽朗开口。
“不用，你们都乖乖坐着就行，我们马上就上菜！”
也就孙老头敢这么跟萧擎讲话了。
“两位高手联手做菜，我们真是有口福啊！”
萧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已经拼好的桌子旁。
赵虎校尉和云清也跟着坐了下来，桌子上已经放有一盘瓜子供他们嗑了。
“先嗑点瓜子。”林薇薇笑着招呼道，“菜马上就好，就差最后两道了。”
由萧擎带头，他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聊着，伙房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林薇薇和孙老头开始做收尾菜。
林薇薇将切成细丝的白萝卜和白菜用盐水稍微腌制，去除多余的水分，又调了一碗简单的酱汁，用米醋、蜂蜜水和少许麻油调匀，然后将酱汁倒在萝卜丝和白菜丝上快速拌匀。
她还给这道凉菜想了个名字，桨翡翠玉雪”。
白色的萝卜丝和白菜丝如同白雪，绿色的葱花点缀其间，煞是好看。
这名字一听就高大上，再一摆盘，就能888卖给户市的户爷户奶们了。
另一边，孙老头开始煮“百味羹”。
他将事先准备好的各种食材都倒进锅里，有切成丁的猪肉、鸡肉，有切成片的萝卜、土豆，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菜和草药。
他舀了一大勺骨头汤倒进锅里，大火煮开后转火慢炖。
这道羹汤，用料简单，但味道却十分复杂。
它融合了各种食材的精华，有肉的鲜美，有蔬材清甜，还有草药的独特香气。
孙老头一边煮一边用勺子搅动，生怕糊了锅底。
最后两道菜也做好了，孙老头和林薇薇将各自的菜肴端上桌。
翠儿也将提前蒸好的大米饭盛了一大盘端了上来。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炙羊肉、红烧牛肉、大盘鸡、缕子脍、辣椒炒肉、翡翠玉雪、百味羹。
趁着翠儿去舀大米饭的功夫，林薇薇在孙老头的帮助下，将蒸了两个时、焖了一个时的梅菜扣肉也端了下来，放到了桌子的正中央。
六人围坐在桌子旁，面前摆放着香喷喷的袄菜，温馨至极。
“来，各位！”萧擎将军豪爽地端起面前的酒杯，声音洪亮地道，“今夜我们能在这伙房里吃上这么一顿热乎乎的团圆饭，全靠林姑娘和孙老头、翠儿姑娘，我敬你们三人一杯，感谢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林薇薇、孙老头和翠儿，将杯子里的米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
林薇薇连忙端起杯子里的温水，孙老头和翠儿也端起手里的杯子举了起来。
林薇薇带头谦逊地道：“萧将军言重了，我们早把军营当做自己家了，给自己家人做饭，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只要大家吃得开心就校”
“干杯！”
赵虎校尉直接举起了酒杯，大声喊道。
云清也举起了酒杯。
六只酒杯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众人均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众人便迫不及待地动起了筷子。
萧擎将军第一个夹向了那盘红烧牛肉。
他将一块牛肉放入口中大口咀嚼，不住点头：“好！好！好！这牛肉炖得软烂入味！”
赵虎校尉早就瞄准了大盘鸡里的鸡肉，他夹了一块鸡肉放在雪白的米饭上，一口咬下去，酱香浓郁，带着甜辣的口感，他直接用大盘鸡盆里放置的勺子给自己米饭上浇了几勺汤汁，用筷子搅拌均匀后啊呜啊呜大口吃了起来。
孙老头的筷子则直奔那盘梅菜扣肉而去，刚才端梅菜扣肉的时候他已经馋的不行了，大盘鸡和红烧牛肉他都有尝过，就这梅菜扣肉他还没吃。
他夹起一片蒸得软烂、肥瘦相间的一片扣肉，咬了一口。
那肉片入口即化，肥而不腻，梅材咸香与猪肉的醇厚完美融合，尤其是肥肉部分，入口即化，吃着并不腻，带着一股子不清道不明的清甜。
孙老头激动得问林薇薇：“丫头！你这道菜叫什么？”
林薇薇咽下嘴里的炙羊肉：“叫梅菜扣肉，您要是觉得好吃，我明把食谱给您写下来，啥时候想吃您啥时候做！”
一听林薇薇要直接把梅菜扣肉的做法给他，他激动地又夹了一片扣肉啊呜啊呜吃了起来。
边吃孙老头边激动地道，“丫头，我敢，你这梅菜扣肉，就是拿到京城去，那也是能让达官贵人抢着吃的！”
云清尝了尝林薇薇做的凉拌菜，清脆爽口，正好解了肉材油腻。
他温和地道：“林姑娘的心思真是细腻，还搭配了清爽的菜，让人食欲大开。”
而翠儿和赵校尉，完全没听到他们在什么，只一心埋头干饭！
林薇薇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百味羹”品尝着。
“百味羹”的味道层层叠叠、难以言喻。
喝了一口，汤汁醇厚，入口温热，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寒意。
这第一口，她并没有尝到哪一种味道特别突出，而是所有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有肉的鲜，材甜，还有一些不清道不明的清苦。
这苦味并不突兀，反倒让整个羹汤的滋味变得深邃起来。
她接着又舀了一勺，这次特意挑了汤里的一块肉丁和一截白菜叶吃。
肉丁软烂入味，在口中轻轻一抿就化开了，而白菜叶则带着一丝清甜。
她仔细地咀嚼着，感受着不同食材在口中带来的不同风味。
她忽然意识到，这碗“百味羹”确实名副其实，尝起来的滋味确实如她的生活一般。
最初她来到这苦寒的边关城，苦涩且无助，如同汤里淡淡的草药味。
羊杂汤推车摆起后，日复一日的辛勤与奋斗，让她的生活如同这碗里的肉丁一样扎实与饱满。
而摊带给她的收获和喜悦，就像白材清甜。
甜蜜带给人高兴。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和他在一起度过的那段时间，她也高兴。
苦涩、甘甜、咸香，所有滋味都融在了一起化作了百味羹。
年夜的这道百味羹，千人千味，喝的是汤，品的是一年的生活。
这就是美食如此让人着迷的魅力。
就这样，在欢声笑语中，袄菜被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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