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通往虚无。
裂口的内部，是比【静滞之海】本身更加古老亿万倍的，纯粹到极致的黑暗。
那黑暗仿佛拥有生命，拥有意志，散发着一股让陆渊都感到无比熟悉的，源自万物终结之处的纯粹深渊气息。
在李耀文的神国废墟之上，一道通往更深恐怖的【深渊之门】，被强行打开了。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吸力，从那道漆黑的【深渊之门】内猛然传来。
这股吸力，并非作用于物理层面。
它在拉扯“存在”本身。
正在崩溃的【静滞之海】，那些时空碎片，那些战舰残骸，连同整艘【幽灵船】，都在这股力量下，身不由己地被拖向那片绝对的黑暗。
“稳住！！”
韩清第一个反应过来，将碎星短刃狠狠插入甲板，试图固定住自己和船体。
雷动和赵千讯等人也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抵抗着那股要将灵魂都抽走的拉扯。
但一切都是徒劳。
【幽灵船】的船体，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正在被一点点地，不可逆转地拖向那道裂口。
末日降临。
唯有陆渊。
他没有抵抗那股吸力。
他只是站在原地，任由自己的身体随着整个空间一起，缓缓飘向那道代表着终极恐怖的门。
他平静地，望向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下一刻。
就在那道巨大裂口的最深处，在那片足以吞噬一切概念的纯粹黑暗郑
一只巨大到无法描述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它没有颜色，没有形态，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视觉”这个概念的彻底颠覆。
与百年前一样。
它的视线，跨越了崩溃的时空，无视了混乱的法则，再一次，与陆渊对视。
那只眼睛睁开的瞬间，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彻底失去了意义。
如果李耀文的【静滞之海】是强行按下了暂停键，那么此刻，就是有人砸烂了播放器，然后将所有的碎片都扔进了粉碎机。
嗡——
来自【深渊之门】的吸力，暴增万倍。
那不再是物理层面的拉扯，而是对“存在”这个概念本身的强行回收。
【幽灵船】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悲鸣。坚固的甲板在崩解，巨大的船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扭曲，正在一点点地变形，瓦解。
它像一片被卷入星际黑洞的尘埃，毫无抵抗之力，加速冲向那道吞噬一切的漆黑裂口。
“完了……”
赵千讯瘫在甲板上，他的视网膜上，最后的数据流化为一串绝望的赤红色乱码。
“引力奇点…概念坍塌…逃逸概率为…零……”
他的超级大脑在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彻底放弃了运算。
在真正的，纯粹的深渊面前，所有的科学与逻辑，都只是一场可笑的自我安慰。
雷动挣扎着将高频雷电战刃插进甲板，试图固定自己的身体，但战刃的尖端在甲板上划出刺目的火星，根本无法阻止船体被拖拽的趋势。
李菁已经将昏迷的王胖子牢牢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屏障。
韩清半跪着，碎星短刃深深嵌入船体，她抬起头，看向那道身影。
陆渊。
他站在船头，纹丝不动。
那股足以撕裂时空的恐怖吸力，作用在他身上，却仿佛清风拂面。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陆渊平静地抬起右手，一个储物空间在他身前展开。
他没有取出任何武器。
他从中取出的，是一枚通体翠绿，散发着无穷生命气息的【盖亚之种】。
以及数枚从李耀文消散处获得的，闪烁着不稳定七彩光华的【不完整的神格碎片】。
这些是这场弑神之战中，最珍贵的战利品。
是重建秩序的基石，是通往更高层次的钥匙。
然后，他将这一切，毫不犹豫地，全部扔向了韩清。
“陆渊！”
韩清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那些至宝化作一道道流光，穿过混乱的空间，精准地落入她怀中，散发着温润的光。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举动。
“你想干什么？！”她厉声质问。
陆渊没有回答。
他只是转过身，面向船上所有幸存的同伴。
那双纯黑的，不反射任何光线的眼睛，依次扫过韩清，雷动，赵千讯，李菁，还有昏迷的王胖子。
最后，他的视线回到了韩清身上。
“活下去。”
不是命令，不是请求。
只是一句最平淡的陈述。
话音未落，他向【幽灵船】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
一个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违抗的指令。
【幽灵船】，发出一声响彻灵魂的，悠长而悲怆的哀鸣。
它在回应自己的创造者。
它在执行最后的使命。
下一秒。
船体猛烈地燃烧起来。
不是火焰，而是将自身积攒了百年的，所有的深渊能量，所有的存在概念，在这一瞬间，毫无保留地一次性爆发。
整艘【幽灵船】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推进器。
它将自己作为燃料，点燃了一场通往“生”的盛大烟火。
轰——！
一股无法想象的恐怖推力，自船体的每一个角落爆发，化作一道逆转时空洪流的反向冲击波。
【幽灵船】的残骸，连同船上的韩清、王胖子、李菁、赵千讯和雷动，像一颗被超级电磁炮射出的炮弹。
被狠狠地，决绝地，推出了这片正在被吞噬的末日空间。
被抛向【静滞之海】那遥远而模糊的“表层”世界。
“陆渊——！”
韩清发出凄厉的喊声。
在被抛飞的最后一刻，在视野被无尽光芒彻底吞噬之前，她死死地回头看去。
她看到了。
在那片正在坍塌的，混乱到极致的时空废墟郑
陆渊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原地。
他没有抵抗。
他甚至张开了双臂，主动迎向了那道代表着终结与虚无的【深渊之门】。
那恐怖的吸力，将他的衣角拉扯得笔直，将他缓缓地，不可逆转地，拖向那片纯粹的黑暗。
他像一个远行的旅人，终于要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
决绝，而坦然。
这就是她看到的，最后一幕。
生离死别。
……
当【幽灵船】的残骸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陆渊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拉入那个无法用任何语言去描述的维度。
就在他被吸入裂口的前一秒。
储物空间的深处，几件早已被遗忘的旧物，无声无息地发生了变化。
那枚沾染着铁锈与荣耀，代表着老海因茨执念的勋章，在一阵微光中，化为了最细腻的飞灰。
一个军饶百年守望，在此刻终结。
那个指针早已失灵，代表着孙长庚执念的古老罗盘，最后一次轻颤后，彻底停止了转动。
一个道士的百年寻觅，在此刻画上了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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