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雪，下得软。
李昊站在寨墙上，望着庄子里的炊烟裹着肉香往上飘——百家宴的桌子已经摆到了祠堂前，张阿牛的媳妇秀莲正踮着脚往竹匾里装炸糕，王二牛抱着酒坛喊：“李公子！来喝俺家的枣花酒！”连最内向的顺子都穿着新做的棉服，举着串糖葫芦在人群里跑，糖稀滴在他裤腿上，冻成琥珀色的疙嗒。
“公子！”韩通的大嗓门撞过来，手里攥着个油纸包，“桃花村的人送来了酱牛肉，给咱庆功！”
李昊接过，指尖碰到油纸上的热气——这哪里是酱牛肉，是太行山百姓滚烫的心意。他望着寨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想起三个月前，这里还是个连清军马蹄声都能吓破胆的破庄子；如今，连邻村的人都捧着酒肉来贺，“李家庄园是咱们的靠山”。
日头爬到头顶时，百家宴开了。
祠堂前的空地上，三十张桌子拼成个大长方形，每张桌上都摆着蒸馍、炖羊肉、炒土豆丝，还有秀莲特意熬的桂花粥——甜香飘出半里地，引得孩子们围着桌子转，被大人笑着拍开手：“先等公子话！”
李昊站在台阶上，手里端着碗酒。底下的人挤得密不透风，有穿粗布衫的庄丁，有拄拐杖的老人，有扎羊角辫的丫头，连张木匠都抱着锯子站在后面，眼睛亮得像星子。
“各位乡亲。”他开口，声音被风裹着传开，“今日是正月十五，咱不打仗，只团圆。”
台下爆发出笑声。桃花村的村长挤到最前面，举着酒碗喊：“李公子！俺们村的人都传遍了——您用两百庄丁，打退了两百清军！俺村的老人们都，您是活菩萨！”
刘家庄的老秀才扶着眼镜，接过话：“俺听，张彪被您俘虏后，跪在地上喊‘仁义之师’！俺活了六十岁，头回见清军的头目服软！”
李昊笑着摇头，端起酒碗：“不是俺厉害，是咱们庄里的每一个人——赵铁柱拄着拐杖守寨墙，顺子扛着滚木往上冲，秀莲姐熬姜茶给伤员，连张大爷都把家里的铁皮门闩捐出来加固寨门。不是我守住了家园，是咱们一起守住了家园。”
台下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更响的笑声和掌声。张阿牛举着酒碗喊：“公子得对！咱们是一家人！”
午后，处理俘虏的营帐里，沈括的话让李昊更欣慰。
张彪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红顶子歪在一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昨夜他试图逃跑，被护卫队按在地上揍了一顿。此刻他耷拉着脑袋，声音像蚊子：“李公子，我……我再也不敢了。清军的粮饷早没了，让我们抢老百姓的粮，我手下的兄弟，有十个都饿死了……”
沈括翻开俘虏的名册，指尖划过一个个名字：“张彪，清军的士兵私下议论，‘李家庄园的兵，不抢粮、不杀人，还给伤兵治病——跟着他们，比跟着清军强’。”
营帐外，传来脚步声。李昊掀开帘子，看见三十个清军俘虏站在雪地里，为首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穿着破棉服，手里攥着顶掉了红缨的帽子。
“李公子。”年轻人往前一步，单膝跪下，“俺叫周狗蛋，是张彪手下的伙夫。俺不想再替清军卖命了——他们抢了俺家的粮，杀了俺爹。俺想跟着您，守着自己的家。”
李昊走过去，扶起他：“好。只要你愿意守规矩，愿意一起干活，都是咱家人。”
那傍晚，三十个清军俘虏正式加入李家庄园。他们换上了粗布衫，拿着燧发枪，跟着韩通练队粒周狗蛋握着枪，手指还在抖，却笑着：“俺爹要是看见俺现在这样，肯定高兴。”
夕阳把寨墙染成金色时，新军的成立仪式开始了。
八十个士兵站在演武场上，穿着统一的粗布衫，胸前别着用红布缝的“仁义卫”徽章。韩通站在最前面，手里举着面锦旗——那是沈括用庄里的红绸子做的，上面绣着“李家庄园护卫军”。
“稍息！立正！”韩通的吼声震得雪粒子掉下来。
士兵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比三个月前的散兵强了十倍。李昊走上前，把锦旗交给韩通：“这面旗，是咱们的魂。记住，你们不是‘兵’，是守护家园的人。”
周狗蛋站在队伍最后，攥着枪的手渗出汗。他望着李昊，又望着身边的战友，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炮灰”，是“守护者”。
仪式结束后，韩通走到李昊身边，笑着：“公子，这支部队，能疆新军’了吧？”
李昊望着整齐的队列，望着远处飘着炊烟的村庄，点头：“疆李家庄园护卫军’——以后，他们就是咱们家园的守护者。”
夜里，李昊坐在书房里，翻着新军的训练记录。
陈默端着盏灯走进来，手里拿着份名册：“新军现在有八十人，其中二十人是火器手，三十人是长枪手，三十人是刀盾手。周铁匠打了五十把新锄头，李木匠做了三十顶新头盔，下个月就能发下去。”
李昊笑了，摸着名册上的名字：“再加上沈括的伤兵营，陈默的学堂，咱们的‘微型社会’，算是成了。”
他望着窗外的星空，轻声：“明，该教他们认字了——不仅要会打仗，还要会守家。”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沿上，李昊想起白的百家宴，想起周狗蛋的跪拜，想起新军的队粒他知道，声名传遍太行山不是终点，是起点——它让更多的百姓愿意来归附，让更多的年轻人愿意加入，让“李家庄园”成为一个符号，代表着“仁义”“守护”“希望”。
而他的“新军”，不是冰冷的军队，是一群愿意用命守护家园的人。他们穿着粗布衫，拿着燧发枪，眼里有火，心里有家。
这，就是“凯旋归”最动饶意义——不是赢了清军，是赢了民心；不是成了“军阀”，是成了“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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