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府衙的油灯彻夜未熄。赵秀才伏在案前，指尖捻着刚收到的密报——太湖水匪虽暂退，但苏州知府暗中勾结漕帮，意图封锁运河断我粮道。窗外忽有急促脚步声，王铁锤裹挟着一身寒气撞门而入，肩甲上沾着茅草屑，腰间却空荡荡没了惯佩的“靖”字二号燧发枪。
“出事了？”赵秀才霍然起身。
“枪！我的‘惊雷’试射炸膛了！”王铁锤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砚台翻倒，“那批从明军残部缴获的旧炮钢，含硫太高脆得像瓦罐！”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灼赡焦痕：“三弟当场就没了……”
满室死寂中，赵秀才脑海深处突然炸开机械音：
【检测到宿主遭遇军工瓶颈，触发紧急科技跃迁】
【奖励发放：初级科学院全套图纸（含材料力学\/热力学模块）、灌钢法改良工艺包、英国1853式4磅炮结构蓝图】
【注：新科技需匹配工业基础，建议优先解锁冶金体系】
一卷泛着冷光的青铜简突兀出现在案头。王铁锤倒吸凉气：“鬼画符似的……”
赵秀才以指触之，简上文字竟化作洪流涌入神识——《论高炉与坩埚双联炼钢法》《高锰钢热处理指南》《4磅炮液压复进机构详解》……海量知识冲刷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有了！”赵秀才猛然攥紧拳头，“你去寻张老三借三百流民，再让赵寡妇备百担木炭——三日后开拔茅山！”
王铁锤盯着他发亮的眼睛：“你要造真钢？”
“不止。”赵秀才展开青铜简投射的全息地图，红光点在句容县西北闪烁，“此处有磁铁矿脉，距长江水道三十里。在此建‘潜龙冶铁厂’，三月内我要见到第一炉灌钢！”
更深露重，王铁锤翻身上马。赵秀才的声音追着马蹄声传来：“记住，此事仅限你我三人知晓——若泄密，新政十年之功尽毁！”
茅山深处的溶洞飘着诡异的蓝光。王铁锤赤膊立在沸腾的铁水前，古铜色脊背被烤出细密汗珠。三十名精选的流民工匠围着新砌的高炉，手中特制长钳颤抖着伸向通红的炉膛。
“停！”王铁锤厉喝，“温度不够！再加三捆松脂柴！”
老铁匠李瘸子哆嗦着摸出玄铁探针，插入铁水刹那烫得缩手：“锤哥，这都一千六百度了……”
“书上要一千七百！”王铁锤抡起八磅大锤砸向鼓风机连杆，木轴吱呀转动间狂风灌入炉膛，“灌钢法的魂就在‘浴火重生’四个字上！”
暗处观察的赵秀才攥紧拳头。系统灌输的知识正在颠覆认知——传统炒钢法如同炒菜，而灌钢法竟是让生铁水浇淋熟铁条，靠熔液渗透实现脱碳增韧！此刻铁水表面浮起的青紫色涟漪，正是碳元素剧烈反应的征兆。
“倒！”王铁锤嘶吼。
滚烫的铁浆顺着陶管倾泻而下，浇在悬空的熟铁条上发出金石相击之声。青烟窜起三丈高，铁条在高温中渐次弯折变形，最终凝成泛着幽蓝光泽的钢坯。李瘸子用钳夹起钢坯掷地，铿锵之声竟压过了山涧奔雷。
“成了！”人群爆出欢呼。
王铁锤却盯着钢坯断面蹙眉：“晶粒太粗…冷却太快…”他突然扯下腰间水囊浇向钢坯，白雾爆开的刹那，钢体内部发出细微噼啪声。赵秀才脑中知识库自动弹出警示：【淬火应力集中将导致断裂】
“蠢货！”王铁锤暴怒抽刀，“谁让你泼水的？拿草木灰来！”
当混着骨粉的保温灰覆盖钢坯时，赵秀才终于看清系统标注的奥义——灌钢法真正的精髓在于“梯度控温”，从熔融态到固态需经历十二道工序的精密降温。
首炉钢出炉时，东方既白。王铁锤将钢锭砸开，断口处密布如发丝的晶格闪着寒光：“此物若铸炮管，膛压至少提三成！”他忽然单膝跪地，“大人，请准我立军令状——百日之内，必让‘惊雷炮’震碎太湖贼胆！”
秘密铸造坊的空气弥漫着机油与金属灼烧的混合气息。王铁锤趴在英国原版4磅炮图纸前，指尖划过复杂的液压复进装置——这套利用炮身后坐力驱动弹簧储能的机械结构，彻底颠覆了明军火炮的刚性后坐模式。
“此物不用绞盘？”学徒阿福看得目瞪口呆，“那怎么复位？”
“看这里！”王铁锤用炭笔在炮架底板画出油路，“后坐时液压油推动活塞压缩弹簧，复进时弹簧释放能量推炮回位。”他突然狠狠捶向图纸：“可咱们的铸铁件经不起高压！必须用刚才那炉灌钢！”
现实远比想象残酷。当首具液压筒浇铸失败时，王铁锤在作坊里砸碎邻七个陶范。滚烫的铁水溅上手背，他却盯着裂开的铸件喃喃：“碳分布不均…还是杂质太多…”
转机出现在第三十七次试验。赵秀才带着改良的“叠层陶范法”赶到——将细沙混入黏土增加透气性，内层敷以石墨粉防粘。当第八炉灌钢注入新陶范时，整个作坊屏住了呼吸。
“开了！”
随着青烟散尽，完整的液压筒在冷却水槽中浮现。王铁锤用游标卡尺反复测量内径，突然狂笑：“公差控制在半厘内！比原版更精密！”
真正的挑战在组装阶段爆发。当英国炮特有的楔形炮闩卡死时，老匠人陈七公断言：“此乃洋人邪术！”王铁锤却盯着系统三维解剖图灵光乍现：“不是闩的问题——是闭锁机齿轨角度偏差！”他连夜重锻齿轮，当校准仪显示15.7度完美倾角时，沉重的炮闩终于顺滑闭合。
试射当日，太湖匪巢方向升起狼烟作为靶标。王铁锤亲自操炮，装填三斤碎铁与火药。“轰——”炮弹出膛的尾焰撕裂晨雾，在三百步外的礁石群炸出直径丈余的深坑。观测员狂奔回报：“弹着点散布不超过五步！远超佛郎机炮！”
硝烟中，王铁锤抚摸着炮身錾刻的“惊雷”二字，眼底血丝密布：“还不够…下批要用渗碳钢造炮栓…”
潜龙冶铁厂的警报钟突然炸响。赵秀才策马冲进厂区时，只见王铁锤拄着断剑站在高炉废墟前，左臂缠着浸血的布条。
“官军？”赵秀才抓住他手腕。
“苏州府派来的‘剿匪’先锋！”王铁锤咳着血沫指向东南，“他们伪装成盐商，实则探查冶铁厂…被巡哨发现就开打…”
混乱中，流民工匠李二狗为保护灌钢秘方被长矛刺穿胸膛。弥留之际他死死攥着染血的笔记本：“大人…夹层里迎配方…”赵秀才撕开封面，夹层中赫然是用明矾水写的《高碳钢淬火诀》。
危机催生变革。三日后，新落成的复合堡垒依山而建：外层夯土掺入碎瓷片增强硬度，中层架设灌钢打造的梅花桩鹿角，核心冶铁区藏于然溶洞。更绝的是地下暗河直通长江，一旦遇袭便可凿堤放水淹没通道。
“还不够。”赵秀才在沙盘前推演，“若官军围而不攻…”
王铁锤突然掀开油布，露出新铸的六门惊雷炮：“我在炮架下加了滑板！危急时可沿轨道转移至暗河码头！”他猛地拉开炮闩，液压装置流畅运转如瑞士钟表，“这些炮够轰平半个苏州府！”
当月圆之夜，官军果然大举来犯。三千绿营兵将茅山围得水泄不通，却不知地底暗流通向何处。黎明时分，六门惊雷炮突然从伪装成岩石的暗堡中现身，液压复进机构的“咔嗒”声如死神倒计时。
“放！”
第一轮齐射就将官军云梯队轰得粉碎。当第二轮炮弹呼啸着砸向帅帐时，统兵参将惊恐地发现——那些看似笨重的火炮竟能在滑轨上快速转移阵地！三轮炮击过后，战场上只剩冒着青烟的断戟残旗。
常州府衙的庆功宴摆到了午夜。王铁锤摩挲着新铸的惊雷炮模型，突然将酒碗重重砸向地面：“报告大人！本月粗钢产量突破三百斤！可武装百门炮！”
满座哗然中，赵秀才展开最新绘制的《江南钢铁分布图》。代表常州的光点如燎原星火，沿着长江水道向四周辐射：“潜龙厂日产粗钢五十斤看似不多，但若推广灌钢法…”他指尖划过太湖流域，“苏松常镇四府皆可建分厂！”
更惊饶变革发生在军制领域。当首批灌钢打造的胸甲发到士兵手中时，老卒们抚摸着甲片惊叹：“这轻了一半，却能挡鸟铳铅子！”王铁锤适时推出“钢火营”编制——三百名工匠随军行动，现场维修损坏兵器。
庆功宴后，赵秀才独登城楼。月光下，新修的钢铁城墙如银龙盘踞，城垛间隐约可见灌钢打造的尖刺。更远处，茅山方向的熔炉红光彻夜不息，映红半边夜空。
“大人，”亲兵捧来密报，“巡抚衙门送来贺礼，另有一句话：‘钢火利器，非社稷之福’。”
赵秀才轻笑出声。他望向北方巍峨的紫禁城方向，将密报掷入火盆。跃动的火焰中，系统提示悄然浮现：
【科技树升级：初级科学院→近代工业体系】
【下一阶段目标解锁：蒸汽机原理（需煤铁复合基地）】
“传令下去。”赵秀才的声音穿透夜色，“即日起扩建潜龙厂，征发民夫开采西山煤矿——常州要造的不是几门炮，是能碾碎旧世界的钢铁洪流！”
惊雷炮的轰鸣仍在太湖回荡，而真正的革命，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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