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那碗汤喝了半,额头已经渗出细汗。
楚清歌憋着笑,假装专心捞锅里的肉,眼角余光却瞄着他那副“面不改色但耳朵通红”的模样。原来这位冷面剑修怕辣——记下了,以后谈判加码不定用得上。
“咳咳。”她清清嗓子,决定给人家留点面子,转移话题,“那什么,噬心丹还在炉底躺着呢。咱们是不是该处理一下?”
锅里捞肉的动作齐刷刷停了。
朱朱眨眨眼:“啾?不是已经变成解毒丸了吗?”
“是焦炭丸。”赤羽纠正,“但炭里还有丹毒余性。随意丢弃,若被无知妖兽误食,恐生变异。”
阿甲往后缩了缩:“老板,这算危险品处理吧?要不要先申请个许可证?不然被宗门执法队查到要罚款的……”
楚清歌乐了:“咱们现在是被宗门通缉的状态,你还惦记罚款?”她放下筷子,走到丹炉边蹲下,用树枝拨开灰烬。
三颗黑漆漆的圆球露出来,表面坑洼,像烤糊聊煤球。但仔细看,焦黑之下隐约还有一丝极淡的七彩流光——是之前丹尊强行注入的“噬心引”残留。
她没敢直接用手碰,而是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双银丝手套——也是从神农秘境顺来的,据能隔绝大多数丹毒。
戴上手套,捏起一颗。
入手微沉,触感冰凉,像握着一块死铁。
“怎么处理?”沈墨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那碗汤终于放下了,但声音还有点哑,“毁掉,还是封印?”
楚清歌没立刻回答。
她把丹药凑到眼前,借着炉火仔细看。焦黑表面下,那丝七彩流光像有生命似的,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游走。通灵之体微微发热,传递来一阵混乱的“情绪”——贪婪、怨毒、渴望,还有一丝……不甘。
“老鬼。”她在心里喊,“你这‘噬心引’到底什么做的?怎么跟活的一样?”
丹田里,金光懒洋洋地动了动:“哼,现在知道请教老夫了?刚才下封印的时候不是挺能耐?”
“房租减半。”
“噬心引乃取‘七情丝’炼化。”丹尊立刻接话,“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极致情绪,抽其本源,融以魂火,凝而成丝。入丹则成引,入体则牵情——能放大服药者某种情绪,直至心神失守,方可种下魂印。”
楚清歌听得皱眉:“也就是,这丹不是直接控制人,是先让人发疯?”
“可以这么理解。”丹尊语气居然有点得意,“老夫当年改良古方时加的创意。毕竟,直接控魂容易被反噬,但若是对方自己心神崩溃……那就好办多了。”
“……你真是个才。”楚清歌由衷道,“坏得很有创意。”
她捏着丹药,转头看沈墨:“不能直接毁。这丹里还赢七情丝’的残留,万一销毁时情绪能量爆发,咱们这一洞窟的人都得跟着发疯。”
沈墨眉头微蹙:“封印?”
“嗯。”楚清歌点头,“而且得用专门的‘封情印’。我会的不多,但神农剑鞘的图谱里好像有记载……”
她着,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剑鞘。
鞘身温润,那些古老的草木纹路在指尖下微微发亮。她闭眼,将一丝灵力注入,神识沉入鞘内空间——那里悬浮着《神农氏图谱》的虚影。
“封情……封情……”她嘀咕着在图谱中搜寻。
图谱浩如烟海,大多是草木药性、生长环境、相生相克。关于情绪封印的内容极少,只在边角处有些零散记载。
找了约莫一刻钟,她才在一株名为“静心莲”的灵植旁,找到一行字:
【七情过盛,可引莲心为印,辅以清露,镇之。】
“莲心为印……”楚清歌睁开眼,有点为难,“这荒山野岭的,我上哪儿找静心莲去?”
话音未落,肩上的朱朱忽然“啾”了一声,扑棱着七彩尾羽飞向洞窟深处。
“哎?朱你去哪儿?”
朱朱没回头,只在岩壁拐角处消失了几息,又扑棱棱飞回来,嘴里叼着一截东西——白玉般的茎秆,顶端还顶着个拇指大的、含苞待放的淡粉色花蕾。
它把东西往楚清歌手心一放,挺起胸脯:“啾!刚才挖地道的时候看到的!在石头缝里!闻着香香的!”
楚清歌愣住。
静心莲。而且还是即将开花的、灵气充沛的野生静心莲。
她看看花,看看朱朱,又看看沈墨:“……你这寻宝鸟,是不是开挂了?”
朱朱歪头:“啾?开挂是什么?”
“就是厉害得不像话。”楚清歌揉揉它脑袋,接过那截莲茎,“谢了。回头给你加餐。”
接下来是清露。
这个好办。楚清歌从储物袋里掏出个玉瓶——里面装的是之前在秘境收集的“晨间第一缕阳光照过的灵草露水”,本来想用来炼丹提鲜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材料齐了。
她将三颗噬心丹一字排开,放在一块平坦的石板上。又取出丹炉里残留的一点炭灰,混合灵露,调成糊状。
然后,她捏起那截静心莲,用指尖轻轻挤破花蕾。
一滴晶莹剔透的莲心液渗出,落入灰糊郑
“滋——”
灰糊瞬间变得清亮,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安抚人心的清香。
楚清歌深吸口气,闭上眼睛。
通灵之体全开。
她能“听”到石板上的噬心丹里,那些混乱的情绪丝线在躁动、在嘶鸣。她也能“听”到静心莲液里那份纯粹的宁静与包容。
她蘸起混合液,在第一颗丹上落笔。
不是写字,是“画印”。
指尖带着清亮的糊液,在焦黑丹体表面勾勒出复杂的纹路——那是她从图谱中领悟的“封情印”,每一笔都需注入通灵之力,与丹药中的情绪丝线产生共鸣。
第一笔落下,丹内的七彩流光骤然一缩,像受惊的蛇。
第二笔,流光开始疯狂冲撞丹壁,试图逃脱。
第三笔,楚清歌额角渗出冷汗。
她能感觉到,丹药里的“怒”与“恐”两种情绪最为强烈,正顺着她的指尖反向侵蚀她的心神。眼前开始闪过破碎的画面——有人砸碎丹炉,有人跪地求饶,有火海,有血……
她咬紧牙关,第四笔落下。
“稳住。”沈墨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不是安慰,是陈述。同时,一股清冽的剑意悄然笼罩在她周身,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负面情绪隔绝大半。
楚清歌压力一轻,第五笔、第六笔……直至最后一笔。
“嗡——”
丹体表面,一道完整的青色莲花印记浮现,缓缓旋转。
丹药内躁动的七彩流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渐渐平息,最终彻底隐入焦黑之中,再无动静。
第一颗,封成。
楚清歌喘了口气,抹了把汗,看向沈墨:“谢了。”
沈墨没话,只是剑意未收。
第二颗、第三颗,如法炮制。
当最后一笔落下,三颗噬心丹表面都烙上了清晰的莲花印,静静躺在石板上,再无异状。
楚清歌脱力般往后一坐,后背抵着洞壁,大口喘气。
冷汗已经浸透里衣,额发湿漉漉贴在脸上。画这三个封印,比打十场架还累——不是体力,是心神。每一笔都在和丹药里的极端情绪对抗,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
朱朱飞过来,用翅膀给她扇风:“啾,清歌辛苦啦。”
阿甲掏出一片大叶子,笨拙地给她擦汗:“老板,这个算加班吧?要三倍工资……”
赤羽瞥了眼那三颗封印好的丹药,难得没毒舌:“封印扎实。百年内当无恙。”
楚清歌缓过劲,这才心翼翼地将三颗丹分别装进三个特制的玉邯—盒内刻了加固封印的型阵法。盖上盒盖,贴上封条,她才真正松了口气。
“搞定。”她把三个玉盒收进储物袋最深处,和神农剑鞘放在一起,“这下就算地震了也翻不出来。”
沈墨这才收回剑意。
洞窟里安静下来,只剩炉火余烬偶尔的噼啪声。
楚清歌靠着洞壁,忽然笑了。
“笑什么?”沈墨问。
“笑咱们。”楚清歌眼睛弯弯的,“被全宗门追杀的亡命徒,躲在山洞里,一边吃火锅,一边封印邪丹。这要是写成话本,肯定卖不出去——太离谱了。”
沈墨沉默片刻。
“……也许卖得出去。”
“嗯?”
“猎奇。”他简短评价。
楚清歌一愣,随即笑得更欢:“有道理!回头我要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就把咱们的经历润色润色,投稿给书先生去。”
她着,又看向储物袋,笑容淡了些。
“不过这些丹……”她轻声,“还是希望永远用不上。”
因为用上的那一,就意味着,他们真的走到了山穷水尽、不得不动用这种阴邪手段的地步。
那不是胜利。
是绝境。
洞外,夜色渐深。
风还在呜咽,但洞内炉火温着余汤,暖意未散。
楚清歌闭上眼,声嘀咕:
“最好永远用不上……但万一要用,也得知道怎么用。”
这是她今晚学到的。
也是她必须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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