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老柳树抽出新绿，枝条垂在井台上扫着水面，诗诗捧着束插在瓶里的柳条往树根跑，叶尖的露水洒了一路，“灵月姐姐！清明的风把虚空隙染成青白色啦！光里晃着的是不是纸鸢？你看那飘来荡去的影子，比咱家放的蝴蝶鸢还轻！”
灵月正往竹篮里装青团，艾草的清香混着豆沙甜，她往诗诗嘴里塞了块青团，“别把柳条扔进去年当马鞭，”指尖擦掉她嘴角的豆沙，“去年春分你扔的蛋笼，出来挂在柳树枝上，结的霜花像串彩蛋，害得铁手张摘柳叶时总被勾住袖口，比绣花针还缠人。”诗诗嚼着青团直点头，软糯里带着点清苦，“这次我带了新折的柳！里头要是有扫墓的，插在坟头能挡邪祟，出来不定能换串纸钱，黄得像撒了金！”
苏砚扛着捆纸钱来，黄纸裁得方方正正，“李伯清明要祭祖，烧点纸钱表心意，”他往青白光里扔了张纸钱，纸片进去没声响，反倒飘出缕檀香，闻着像刚点的线香，丫蛋举着块芝麻糕喊：“我要跟它换清明果！”着把糕往光里抛，糕点落进去的地方，光突然“沙沙”落了阵纸灰，滚出来个艾叶果，绿得像翡翠，“是芝麻馅清明果！”丫蛋咬着果直咂嘴，“香得能咬掉舌头！比诗诗姐姐的青团还解馋！”
书生蹲在柳树下画祭扫图，笔尖沾着柳汁调的颜料，画纸上的青白光里，慢慢显出片肃穆的墓园，有个插柳的影子被风吹掉了帽子，追着草帽跑了半圈，帽子挂在柳枝上晃悠，跟诗诗今早追风筝的模样分毫不差，“这影子比前儿画的《春分竖蛋图》多了三分静气，”他举着画纸笑，“你看她踮脚够帽子的样子，活像只偷摘柳叶的山羊。”
诗诗凑过去抢画，手一抖，手里的柳条扫翻了砚台，墨汁溅在画纸上，黑渍像给墓园添了条路，“给里头的先人指条路！”她拍着手喊，“这样他们能顺着路回家，尝尝咱做的青团！”
王掌柜挑着担新蒸的面燕来串门，竹屉里的面燕捏得活灵活现，“这面燕用清明的新麦粉做的，吃着带点麦香，”他往石桌上摆了只，面燕飘到青白光边，竟“滋滋”长出对翅膀，像真的要飞起来，“邪门！比我见过最巧的面塑还精神！”
白老拄着拐杖慢悠悠走来，用拐杖头拨了拨面燕，“虚空界的清明，是把思念都揉进了柳丝，里头的时间跑得轻，一片纸进去，能飘三不落，”他往诗诗手里塞了块枣糕，“去年你扔的鹌鹑蛋，不定在里头化成了祭品，才让这光里裹着股甜香。”
诗诗把枣糕往青白光里塞，糕块刚碰到光就“嗖”地钻了进去，再看时，手里竟多了块蜜枣糕，甜得像浸了蜜，“它给我加蜜啦！”她举着枣糕蹦，“要是我进去待片刻，出来是不是能背回筐面花？从清明吃到谷雨！”
灵月正往缝隙里扔青团皮，听见这话伸手敲她脑袋，“进去怕是变成纸人，被里头的风吹得飘来飘去，”话没完，就见青团皮进去的地方，飘出片柳叶，落在她手心里，叶面上竟映着个影子在烧纸钱，像诗诗刚才帮着点香的模样，逗得铁手张直笑：“里头的野丫头，祭祖时倒规矩了三分！”
铁手张捡起块石子往青白光里扔，石子进去没声响，反倒从里头飘出个柳编的篮子，篮里装着叠迷你纸钱，诗诗一把抢过去挂在腰间，“我是虚空界的柳神！”她转着圈蹦，柳篮跟着晃，“以后里头的柳枝都归我插！”苏砚看得直笑，伸手把她往回拉，“再蹦就栽进青白光里了，到时候出来浑身挂着纸钱，像个会跑的纸扎人。”诗诗挣着喊：“变成纸人才好！能跟着风飘去看先人，比吃清明果还自在！”
大家笑得直抹眼角，笑声惊飞了柳树上的麻雀，有只麻雀“扑棱”落在青白光边，竟被光染成了青白色，嘴里还叼着片柳叶，引得丫蛋直拍手：“虚空界还会变柳丝雀呢！”
诗诗扒着缝隙沿儿还想往里钻，被灵月一把薅住后领，像拎着只偷祭品的獾子，“进去容易出来难，”灵月把她按在柳树下，“你这冒失鬼，进去怕是被思念勾得忘了回，在虚空的墓园里找不着门，到时候我们得往里头扔多少面燕，才能把你引回来？”诗诗拍着胸脯保证：“我认路！跟着柳丝飘的方向走，出来还能带束祭祀花，给你插在瓶里当念想！”
白老坐在柳树下，看着青白光里的柳影，慢悠悠地：“虚空界的清明，静得比咱们的沉，念得也比咱们的深，你插一枝柳的功夫，外头的纸钱灰不定就又落了三分，”他指着院外的祖坟方向，“不过啊，这记着先人盼安康的乐子，在哪边的江湖都一样。”
诗诗听得眼睛发亮，突然把腰间的柳篮往青白光里扔，“给里头的先缺祭品篮！让他们尝遍世间的甜，等我进去了，给他们唱新学的歌！”
日头偏西，青白光慢慢变成暖融融的米白色，像夕阳照在飘飞的纸灰上。诗诗蹲在边上数影子插了多少枝柳，灵月往缝隙里扔了把纸钱，丫蛋把面燕往青白光边一放，燕影正好落在画纸上的墓园。书生举着画纸笑，纸上的青白光里，两个诗诗正隔着虚空递柳枝，一个在里头喊“插稳点”，一个在外头应“多留几枝”，声音好像真的顺着柳丝飘了过来。
灵月望着那画突然觉得，这虚空界哪是什么肃穆的墓园，分明是把思念的暖都系在了柳丝上，里头的柳枝跟她们院中的一样绿，里头的香火跟她们燃的一样旺，连追帽子的慌张都带着淡淡的甜。
毕竟，只要这柳丝还在飘，这青白光还在流，我们还在这树下，这江湖的虚空念，就永远记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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