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梅枝顶着残雪，竹筐里堆着脆生生的萝卜，诗诗举着根带泥的水萝卜往树根跑，萝卜缨子上的冰碴化了水，凉丝丝沾在袖口，“灵月姐姐！立春的东风把虚空隙吹成嫩绿色啦！光里晃着的是不是菜园？你看那冒头的影子，比咱家这畦的还鲜三分！”
灵月正往竹篮里装荠菜，新冒的芽尖沾着冻土，她往诗诗嘴里塞了片腌萝卜，“别把萝卜扔进去年当棒槌，”指尖掐掉她发间的草屑，“去年大寒你扔的菜缸，出来嵌在篱笆根上，缸沿结的冰花像碎玻璃，害得丫蛋挖荠菜时绊了个趔趄，摔在草堆里比棉絮还软。”诗诗嚼着萝卜直点头，辣得直缩脖子，“这次我带了春卷皮！里头要是有咬春的，裹上芽菜能鲜掉眉，出来不定能换筐香椿芽，香得能勾魂！”
苏砚扛着把镢头来，镢刃还沾着冻土渣，“李伯立春要咬春，吃口萝卜咬掉寒，”他往嫩绿光里扔了根水萝卜，萝卜进去没声响，反倒飘出缕清苦香，闻着像刚挖的野荠菜，丫蛋举着块豆包喊：“我要跟它换春饼！”着把豆包往光里抛，面食落进去的地方，光突然“噗”地冒出丛绿芽，托着张薄如纸的春饼，“是卷葱丝的春饼！”丫蛋卷着饼直咂嘴，“韧得能拉三尺长！比诗诗姐姐的腌萝卜还爽口！”
书生蹲在菜园边画报春图，笔尖沾着菜汁调的颜料，画纸上的嫩绿光里，慢慢显出片冒着热气的田地，有个挖野材影子被土块绊倒，手里的荠菜撒了满地，爬起来直拍冻土，跟诗诗今早学挖芽的模样分毫不差，“这影子比前儿画的《大寒腌菜图》多了三分生气，”他举着画纸笑，“你看她瞪着土块噘嘴的样子，活像只被硌了脚的兔子。”
诗诗凑过去抢画，手一抖，手里的萝卜滚到画纸上，泥点溅得嫩绿色颜料四处窜，像给菜园添了片新冒的草芽，“给里头的菜畦加肥力！”她拍着手喊，“这样长出来的芽能蹿三尺高，炒着吃比肉还香！”
王掌柜推着车新做的萝卜糕来串门，木盒里的糕块白生生的，“这糕掺了立春的新萝卜，吃着带点清甘，”他往石桌上放了块，糕块滚到嫩绿光边，竟“滋滋”冒出丛迎春花，花瓣黄得像蜜，“邪门！比我见过最早开的花还急着冒头！”
白老拄着拐杖慢悠悠走来，用拐杖头拨了拨迎春花，“虚空界的立春，是把春的力气都憋进了嫩芽，里头的时间跑得欢，一颗籽进去，三能顶破三分冻土，”他往诗诗手里塞了块芝麻酥，“去年你扔的山楂糕，不定在里头化成了花肥，才让这光里裹着股清香味。”
诗诗把芝麻酥往嫩绿光里塞，糕点刚碰到光就“嗖”地钻了进去，再看时，手里竟多了块芽菜酥，香得带点脆，“它给我加芽菜啦！”她举着酥饼蹦，“要是我进去待片刻，出来是不是能背回筐春笋？从立春吃到雨水！”
灵月正往缝隙里扔萝卜缨，听见这话伸手敲她脑袋，“进去怕是变成嫩芽人，被里头的春风吹得直打晃，”话没完，就见萝卜缨进去的地方，飘出片柳叶，落在她手心里，叶面上竟映着个影子在追蝴蝶，像诗诗刚才撵刚醒的粉蝶模样，逗得铁手张直笑：“里头的野丫头，见了绿的更疯！”
铁手张捡起块石子往嫩绿光里扔，石子进去没声响，反倒从里头飘出个竹编的菜篮，篮里躺着颗迷你荠菜，诗诗一把抢过去别在腰间，“我是虚空界的芽神！”她转着圈蹦，菜篮跟着晃，“以后里头的菜园都归我挖！”苏砚看得直笑，伸手把她往回拉，“再蹦就栽进嫩绿光里了，到时候出来浑身沾着草汁，像个会跑的菜团子。”诗诗挣着喊：“变成菜团子才好！能埋在土里发新芽，比吃春饼还得劲！”
大家笑得直跺掉在鞋上的雪，笑声惊飞了梅枝上的麻雀，有只麻雀“扑棱”落在嫩绿光边，竟被光染成了嫩绿色，嘴里还叼着粒菜籽，引得丫蛋直拍手：“虚空界还会变菜籽雀呢！”
诗诗扒着缝隙沿儿还想往里钻，被灵月一把薅住后领，像拎着只偷芽的田鼠，“进去容易出来难，”灵月把她按在暖阳里，“你这冒失鬼，进去怕是被春寒冻成冰棍，在虚空的菜畦里打哆嗦，到时候我们得往里头扔多少萝卜糕，才能把你哄回来？”诗诗拍着胸脯保证：“我认路！跟着芽香味走，出来还能带包新菜种，给你种出满院春！”
白老坐在篱笆边，看着嫩绿光里的芽影，慢悠悠地：“虚空界的立春，冒得比咱们的早，鲜得也比咱们的烈，你挖一棵荠材功夫，外头的迎春花不定就又绽了三分，”他指着院外的冻土，“不过啊，这嚼着嫩芽盼花开的乐子，在哪边的江湖都一样。”
诗诗听得眼睛发亮，突然把腰间的菜篮往嫩绿光里扔，“给里头的菜农当样板！让他们种出满畦的鲜芽菜，等我进去了，卷着春饼啃荠菜！”
日头偏西，嫩绿光慢慢变成暖融融的鹅黄色，像春光裹着草芽香。诗诗蹲在边上数影子挖了多少把嫩芽，灵月往缝隙里扔了把菜籽，丫蛋把镢头往嫩绿光边一放，镢影正好落在画纸上的菜园。书生举着画纸笑，纸上的嫩绿光里，两个诗诗正隔着虚空递萝卜，一个在里头喊“这根够辣”，一个在外头应“再拔三根”，声音好像真的顺着东风传了过来。
灵月望着那画突然觉得，这虚空界哪是什么冻土初融的菜园，分明是把春的鲜活都嚼进了嫩芽，里头的萝卜跟她们筐里的一样辣，里头的笑声跟她们的一样脆，连摔进草堆的疼都带着青香的甜。
毕竟，只要这嫩芽还在冒，这嫩绿光还在流，我们还在这园边，这江湖的虚空春，就永远咬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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