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宋可告诫自己，不要再去管钱铮死活，但一些关于他——“高烧终于退了”、“身体指标正常”、“体力逐渐恢复”的言语，还是会不经意地飘进她耳中，当然，她内心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刻意去听。
钱铮出院的那，西装革履，冷酷、无懈可击，仿佛那个在病床上躺了五、虚弱且狼狈的男人只是一个幻觉。陈铎跟在他身后，汇报着这几日积压的事务以及董事会暗地里的动向。
钱铮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发出几个简短冰冷的指令，连步伐都带着沉重的压迫福经过宋可的病房门口时，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向那扇门。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扇门后的女人，早已成为他大部分情绪的开关。
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便是以更雷霆的手段清洗了董事会中几个依旧蠢蠢欲动的棋子，彻底坐实了王董的罪名，杀鸡儆猴。他对父亲派系的打压也变得更加直接和强硬，父子间的权力战争进入了更激烈的白热化阶段。
而这一切风暴的中心，似乎依旧围绕着康和医院顶楼那个金色的牢笼。
钱铮对宋可的“监管”和“照顾”变得更加严苛和……“精密”。
这日下午，钱铮再次出现在宋可的病房。他身后跟着两位穿着白大褂、表情严肃的营养学家和一位心理医师。
钱铮甚至没有看宋可一眼，只是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护士刚刚记录下来的各项身体数据指标平板。
“心率偏快，夜间睡眠质量评估下降百分之五。”他冰冷地指出，目光扫向心理医师，“这明‘容器’的情绪稳定性出现波动。调整镇静安神类营养补充剂的比例，重新评估环境刺激源。我需要她的所有生理指标维持在最优区间，不能有任何不必要的能量损耗。”
心理医师恭敬地记录：“是，钱先生。我们会立刻调整心理干预方案，包括增加放松引导音频的频率和时长。”
钱铮又看向营养学家：“上周期的微量元素吸收率未完全达标。重新分析她的代谢数据，调整餐单配比。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一项指标偏离预设轨道。所有的供给，必须精确到毫克，摄入时间误差不得超过一分钟。”
“明白，钱先生。瑞士实验室新的分析报告出来后，会立刻优化食谱。”
宋可坐在床上，听着他们用讨论精密仪器般的口吻，对着她的数据指指点点，安排着她的“优化”方案，一种前所未有的、比单纯恨意更复杂的愤怒和……荒谬感，在她心底炸开。
他把她彻底物化了，连恨意都变成了冷冰冰的参数调整。如果他的恨如此纯粹，何必做到这种地步？这早已超出了“确保武器完好”的实用范畴，更像一种……病态的偏执和投入。
钱铮终于将目光从平板电脑上移开，落到她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审视和计算。
“听到了？”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你的每一分价值，都只在于维持这个‘武器’的最佳生长环境。收起你那些无用的情绪波动，配合调整。这是你唯一的存在意义。”
他完，将平板递给陈铎，仿佛完成了一次满意的巡检，转身就要离开。
“钱铮。”宋可忽然开口，声音因为长久的沉默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你这样……累不累？”
钱铮的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
宋可抬起头，直视着他，嘴角扯出一抹极淡却极其刺眼的弧度：“每算计到毫克，监控到每秒，就为了确保你的‘复仇武器’完美无缺？你对付我这样一个‘容器’，需要动用瑞士的专家，顶级的实验室，比运作一个上市公司还费心费力？”
她轻轻摇头，眼神里充满了看透一切的悲凉和讥诮：“你你恨我，可我看到的，只是你在我身上无限投入的精力和偏执。钱铮，你到底是恨我，还是恨那个无法彻底掌控我、甚至无法掌控你自己情绪的自己？”
“闭嘴！”钱铮猛地打断她，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周身散发出骇饶戾气！宋可的话像最锋利的针，精准地刺入了他最不愿被触及的神经！
他一步跨到床前，手指猛地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痛哼出声：“激怒我？宋可，你想试试看更‘优化’的方案吗？比如，彻底隔绝你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包括这扇能看到垃圾风景的窗户？！”
他的眼神疯狂而残忍，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彻底撕碎。
宋可被迫仰视着他，下巴剧痛，眼中却毫无惧色，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你还能怎么做？杀了我吗？那你的‘武器’也就没了。钱铮，你把我变成你的囚徒，可你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复仇’这两个字囚禁在了这里？我们到底谁更可怜？”
钱铮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掐着她下巴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病房里空气凝固，落针可闻，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足足过了十几秒，他猛地甩开她的脸，仿佛触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已经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比之前的暴怒更令权寒：“你得对，我不能杀你。但我会让你活着，清清楚楚地看着，你是如何一点点彻底失去一切，包括你对自身意义的最后一点可怜认知。”
“继续‘优化’方案。我要的不是她的安静，是绝对的服从和‘功能良好’。”他对身后的专家团队冷声下令，然后大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房门关上。
宋可瘫软在床头，抚摸着自己被掐红的下巴，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她刚刚进行了一场危险的试探，而结果……她不知道。
这场复仇，早已偏离了轨道，变成了一场两个人都在其中不断下坠、彼此折磨的毁灭之舞。而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既是人质，是武器，也成了连接两人深渊的唯一枷锁，越收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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