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边缘那滴黑液凝成的霜环尚未散去，叶无痕眉心骤然一震。
他没后退，也没出手，只是抬起右手，掌心朝上。沙漏早已归于识海，此刻却在他指尖投下一缕微光，如丝线般缠绕指节，随即断裂，化作一道无形波动扩散开来。
九十九具尸骸自爆后的能量并未彻底消散，残余的血雾仍在地面游走，带着叶南分身临死前最后一丝执念。这些执念本该溃散，却被一股力量强行牵引，朝着叶无痕眉心汇聚。
混沌印记开始跳动。
那不是普通的伤疤，而是一道自前世烙下的封印痕迹，曾镇压着他被道撕裂的神魂碎片。如今，它像一张嘴，缓缓张开。
第一股能量涌入——是万骨朝宗阵引爆时最核心的那一团漆黑气流。它裹挟着九十九具分身的记忆残渣，在空中扭曲成模糊人形，发出无声嘶吼。可就在靠近叶无痕三尺之时，被一股无形之力碾碎，压缩成一颗指甲盖大的结晶，悬浮于其额前三寸。
神魂雏形，成。
紧接着，印记吸力骤增。
远处，萧红绫的身影虽未出现，但她留在叶无痕体内的那一丝感应突然颤动——那是她体内道残片与吞噬本源产生的共鸣。此刻，这丝共鸣被逆向牵引，残片竟从千里之外的紫霄宫深处剥离，化作一道银芒，破空而来。
同一瞬，苏璃月身体一僵。
她靠在龙葵肩上，原本平稳的呼吸忽然急促，眉心浮现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识海中被强行抽出。轮回镜核心，那枚藏在灵魂最深处的光点，开始脱离宿主。
龙葵也猛地抬头。
她左腿还在流血，可比疼痛更剧烈的是胸口那一记闷响——祖龙逆鳞，她龙魂所寄之物，竟在体内震动起来，像是要挣脱血脉束缚。她想抬手阻止，却发现四肢沉重如铅，连开口都做不到。
三股至高本源，同时被锁定。
“你……”苏璃月嘴唇微动，声音几乎不可闻。
叶无痕没有回应。他双眼紧闭，额间印记大张，如同深渊巨口，将三道本源逐一吞入。道残片最先抵达，刚触到神魂结晶便爆发出排斥波动，试图反噬吞噬者。可还不等它展开规则之力，叶无痕左手猛然划过咽喉，割开一道血口。
一缕带着冰晶色泽的血液飞出，落入混沌印记之郑
那是他的前世神魂碎片，每一滴都浸染过九重门的法则风暴。这一丝献祭，瞬间平息晾残片的躁动。
紧接着，轮回镜核心到来。它刚靠近，便自发映照出千百种画面——叶无痕跪地咳血、头颅落地、神魂焚尽……全是死亡结局。这是它的本能防御，以因果倒推震慑入侵者。
叶无痕冷笑一声，瞳孔骤然裂开。
十二重漩涡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并非向外吞噬，而是向内坍缩。每重漩涡旋转方向相反，形成一个封闭的熔炉结构。轮回镜核心被卷入其中，那些死亡画面还未展开，就被层层碾碎，化为纯粹的能量流。
最后是祖龙逆鳞。
它来得最慢，却最为沉重。金色的光点穿过空气时，整条通道都在震颤。当它触及神魂结晶的刹那，龙葵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整个人滑倒在地，靠着岩壁才没彻底倒下。
“别……抽走它……”她咬牙低语，“那是我活下来的凭证……”
叶无痕睁开一只眼，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歉意，也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下一瞬，凤凰虚影自他背后升起，双翼展开，将祖龙逆鳞包裹其郑火焰燃烧的不是血肉，而是命运本身。逆鳞表面浮现出古老符文，一一崩解，最终融入结晶。
四源齐聚。
神魂雏形开始变化。原本漆黑的晶体逐渐透出微光，内部有脉络延伸，如同心脏搏动。每一次跳动，都让周围空间微微凹陷，仿佛承受不住某种即将觉醒的存在。
就在此时，识海剧震。
叶无痕的身体猛地一颤，双膝几乎弯曲。他的意识被一股巨力拖入幻象——千年前的九重门，风雪漫，石阶染血。他看见自己站在祭坛中央，手中握着断裂的青铜罗盘，而对面，是跪伏在地的叶南。
不，不对。
记忆错乱了。
这一次，持罗盘的人变成了他自己，而跪着的，是他。
施术者与受难者的身份，在幻象中颠倒。他成了那个设局之人，亲手将自己封印，斩断轮回之路。无数画面叠加而来：他点燃火焚烧皇城，他用噬魂链绞杀亲族，他站在星域尽头，手持银色齿轮，重写地规则……
“这不是我。”叶无痕在识海中怒吼。
可那声音越来越弱。幻象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怀疑自己的存在是否本就是一场预设的程序。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沦之际，一道血线自虚空刺入眉心。
冰冷，灼痛，带着某种熟悉的心跳频率。
血魔残魂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低沉如雷鸣：“你以为你在铸魂？你是在替别人补全神格！叶南布的局，道写的命，魔主等的门——你吞下的每一份本源，都是他们为你准备的养料！”
这一击，如刀劈开迷雾。
叶无痕猛然睁眼，瞳孔中的十二重漩涡尽数收束，凝聚成一点深不见底的黑芒。那光芒不反射任何光线，反而将四周的气息一点点吸进去，连时间流动都变得滞涩。
神魂结晶缓缓下沉，没入额间混沌印记。
识海之中，一尊模糊人形悄然成型。它没有五官，没有肢体细节，可仅仅静立在那里，就让整个空间陷入凝滞。苏璃月的呼吸停了一瞬，龙葵的龙鳞完全褪成灰白色，连地上未散的血雾都停止了流动。
血魔残魂的最后一句话飘散在空气中：“要成神了……但九域容不下……”
话音落时，残魂彻底消散。
叶无痕站在原地，周身萦绕着一层肉眼难辨的混沌气息。他的呼吸极轻，几乎感知不到起伏。右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抖，似在适应某种新生的力量。
苏璃月靠在岩壁边，脸色苍白，轮回镜核心离体后，她的意识仍未能恢复，只是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像是梦见了什么。
龙葵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手指抠进石缝，却使不上力。她的逆鳞被取走，龙魂受损严重，连维持人形都变得艰难。但她依旧挡在两人前方，哪怕只能跪着，也没有后退半步。
通道深处，黑色裂缝依旧存在，边缘的霜环已经融化，只留下一圈焦黑痕迹。那滴黑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
叶无痕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向上。
一粒金砂凭空浮现，悬在指尖上方，缓缓旋转。它不属于沙漏，也不属于时间法则，而是从神魂雏形中自然析出的本源结晶。
他轻轻一弹。
金砂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接触的瞬间，石头无声化为粉末，连尘埃都没扬起。那一片区域的空间，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一样。
叶无痕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只手，刚刚抽取了三位至强者的核心本源，现在却平静得不像人类所樱皮肤下隐约有纹路流动，如同星辰轨迹，又似经脉重组。
他知道，这一过程不可逆。
本源铸神魂的第一阶段已完成，但他付出的代价，远不止体力透支那么简单。
他不再是单纯的吞噬者。
他是容器，也是祭品；是终结者，也可能成为下一个开端。
远处，龙葵的膝盖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倾倒。
就在她即将撞上地面的刹那，一道身影出现在她身后，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那人穿着玄色劲装，腰间缠着噬魂链，眼神平静得可怕。
他不是叶无痕。
至少，不完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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