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服下那碗卖相骇饶“书药汁”后，非但没有暴毙当场，反而沉沉睡去，气息似乎还平稳了些许。这一幕，让提心吊胆的李管家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狂喜之余，对着泉又是作揖又是道谢，几乎要将这破庙墙角的乞丐奉若神明。
他心翼翼地搀扶着昏睡的少爷上了马车，临走前，硬是将一个沉甸甸的、足够泉吃喝好几个月的钱袋塞进他手里，千恩万谢地承诺，若公子痊愈，必有重谢。
泉握着那袋前所未有的“巨款”，看着马车远去，还有些恍惚。赌赢了？真的赌赢了？那本不靠谱的书，这次竟然真的指了条明路？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疲惫、担忧和委屈。他兴奋地原地蹦了两下，差点把肩膀上的鹦鹉甩飞出去。
“哈哈哈！看到了吗？成功了！书是真的！”他对着鹦鹉手舞足蹈。
鹦鹉扑棱着翅膀稳住身子，歪着头看着他手里的钱袋，难得地没有泼冷水，反而学起了李管家那恭敬的腔调：“神医！再世华佗！多谢！多谢！”
接下来的几，成了泉下山后最风光、最忙碌，也最…魔幻的日子。
李公子每日准时被马车送来，虽然依旧虚弱，但身上那可怕的“鱼鳞痂”竟然真的开始软化、褪脱！蜡黄的脸色也渐渐有了一丝人色。每一次肉眼可见的好转，都让李管家对泉的信任和恭敬增加一分。
“李家公子的怪病被破庙丐医治好了！”
这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惊饶速度传遍了整个白石口镇，甚至飞向了邻近的乡里。这一次，不再局限于穷苦百姓的圈子，连那些殷实人家、甚至少数乡绅员外都被惊动了！
破庙前，彻底变了模样。
以往只有零星几个穷苦病人，如今却从早到晚都围满了人。有继续来求诊的穷人，更多的是闻讯赶来、抱着各种目的的好奇者和真正的求医者。牛车、马车、轿子…各种交通工具将庙前的荒地堵得水泄不通。
人们看着泉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好奇、甚至是一丝狂热。他那些原本被鄙夷的“奇葩”诊疗方式——盯着人看、凑近了闻、甚至摸脚底板——此刻在众人眼中都充满了神秘莫测的“高人风范”。
“看见没？神医看气色的方法都不一样！”
“听他闻一下就能知道你得啥病！”
“那叫摸骨奇术！懂不懂？”
泉被这突如其来的“盛名”砸得有些晕头转向。他依旧来者不拒，尽心诊治，但明显感觉到压力倍增。以前只看穷病病，现在各种疑难杂症都找上门来，有些病症他甚至闻所未闻。
但他发现，越是奇怪的病，他下意识地去回忆、去参照那本无字书的欲望就越强。虽然十次里能有九次毫无反应，但偶尔那么一次，在时地利（主要是水汽）都凑巧的情况下，书页上惊鸿一瞥的模糊提示，往往能给他带来豁然开朗的灵福
他开出的方子也越来越“怪”。除了常规草药，他开始加入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磨碎的贝壳粉、特定树根的烧灰、甚至要求病人服用时需面向某个方位…这些看似荒诞的要求，配合着李家公子这个“活招牌”，反而让他的“神医”之名更盛，披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名声带来的是实实在在的财富。各种诊金、谢礼源源不断地送来，虽然泉依旧坚持对穷人少收或不收，但积蓄还是肉眼可见地丰厚起来。他终于不用再饿肚子，还能买些像样的药材和工具，甚至给自已添置了两身虽然普通但干净整洁的新衣服。
破庙虽然还是那个破庙，但似乎也因为这主饶“发达”而显得不那么破败了。连那只鹦鹉，都因为时不时能吃到各种坚果零嘴而变得毛色油亮，骂人都少了些尖刻，多零慵懒的富态。
泉看着那些经过他手解除痛苦的病人，摸着怀里不再干瘪的钱袋，感受着周围人尊敬的目光，第一次觉得，下山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也许很快，他就能真正站稳脚跟，甚至…开一间的、属于自己的医馆？
然而，在这片看似繁花似锦的盛况之下，冰冷的暗流早已开始涌动。
王大夫的“济世堂”，前所未有的冷清。
往日里络绎不绝的病患，如今门可罗雀。只有几个多年的老主顾还碍于情面前来，聊的话题却也三句不离“破庙里那个神奇的神医”。
王大夫坐在空荡荡的诊堂里，听着街上隐约传来的、属于破庙方向的喧嚣，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手里那杯最爱喝的雨前龙井，此刻尝起来也苦涩不堪。
他行医几十年积累的名望、财富、地位，正在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乳臭未干的野子，用那些邪门歪道的手段，一点点蚕食！这让他如何能忍？
“师父…”一个学徒心翼翼地端茶过来，低声道，“…那边…人越来越多了…连东街的赵员外今都派人去问诊了…”
“够了！”王大夫猛地将茶杯顿在桌上，茶水四溅！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不能再等了！再任由这子发展下去，这白石口镇，还有他王济世的立锥之地吗？
软的不行，硬的也失败了，还赔上了自已的名声（被鹦鹉骂街）。看来，必须得用最后的手段，也是最狠的手段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对学徒冷声道：“去，把后堂柜子最底下那个锁着的紫檀木盒子拿来。”
学徒心中一凛，不敢多问，连忙去取。
王大夫打开盒子，里面并非金银，而是几封泛黄的信件和一块看似普通的令牌——那是他早年花了极大代价，与镇上管着治安刑名的刘师爷攀上交情、暗中往来的凭证。刘师爷贪财，而他王济世，恰好有钱。
是时候，动用这条养了多年的“关系”了。
他铺开纸笔，斟酌着语句。状告的内容早已想好：无证行医、妖言惑众、使用不明毒物（李家公子就是人证！）、敛取巨额钱财、扰乱坊市秩序…每一条，都足以将那子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的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冷的杀意。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济世堂”的金字匾额上，却暖不透店内冰冷的空气。
破庙前的喧嚣与济世堂内的冷清，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而一场针对泉的、真正的风暴，已然在王大夫的笔下拉开了序幕。
泉对此仍一无所知。他刚刚送走一位感激涕零的病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眼前排队的人群，虽然疲惫，却干劲十足。
鹦鹉飞下来，啄食着病人刚进贡的一块糕点，含糊不清地学舌：“神医…赚钱…美滋滋…”
泉笑了笑，正想摸摸它的头，目光无意间扫过街角，恰好看到王大夫医馆里那个学徒，鬼鬼祟祟地朝镇公所的方向快步走去，怀里似乎还揣着什么东西。
他并未多想，只当是寻常跑腿，很快又沉浸于下一位病饶述郑
只是，心头那丝因为成功和名声而带来的暖意，不知为何，似乎被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镇公所方向的冷风，悄悄吹散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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