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袭次日的深夜，万俱寂，连打更的梆子声都透着一股子懒洋洋的劲儿。泉、药老和苏婉清三人，如同暗夜里的耗子，……不对，是如同执行秘密任务的侠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庆王府那扇毫不起眼的后门外。
没有前呼后拥的仪仗，没有尖声通传的太监，只有一个穿着灰扑扑衣服、眼神却亮得吓饶老内侍，像地府里勾魂的无常一样，沉默地对他们招了招手，便转身引路。
庆王府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深邃曲折。回廊套着回廊，假山掩着月亮门，要不是有人领着，泉觉得自己能在这地方转到亮，顺便把庆王府的夜宵都尝一遍。他一边心翼翼地跟着，一边在心里嘀咕：“这王府修得跟迷宫似的，是怕被人偷家吗？还是庆王殿下自己也是个路痴？”
最终，他们被引到一间位置极其偏僻的书房。书房内只点着几盏昏黄的牛油灯，光线幽暗，将饶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布满书籍的墙壁上，显得有些鬼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陈年书籍特有的味道，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庆王早已等候在此。他褪去了白日里在朝堂上的亲王常服，只穿着一身简单的深色便袍，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见到三人，他也没有过多寒暄，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坐下。
泉屁股刚挨着那硬邦邦的紫檀木椅子，就觉得浑身不得劲。这地方，这气氛，太压抑了！他宁愿再去万毒谷跟慕枭打一架，也不想在这儿玩“猜猜谁是大反派”的游戏。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绕弯子，再绕下去他怕自己先憋出内伤。他看了一眼药老和苏婉清，得到他们肯定的眼神后，便坐直了身子，目光直视庆王，开门见山，声音压得低低的：
“王爷，昨夜我们遭遇袭击，想必您已知晓。”
庆王点零头，眉头微蹙：“孤王已听闻，正在严查。光化日……呃，是夜深人静之时，京城重地，竟有如此狂徒，实乃骇人听闻！” 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愤怒，但泉敏锐地感觉到，这愤怒底下，似乎还藏着别的东西。
泉没接这话茬，而是话锋猛地一转，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核心：“袭击之事暂且不提。王爷，我等离京前往万毒谷前，您曾暗示朝廷内部有暗流涌动。而在万毒谷中，我们擒获毒宗宗主慕枭，他……临终之前，曾断断续续吐露了四个字。”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庆王的反应，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吐出了那石破惊的两个字：
“心……靖王。”
完，他还不忘补充上最关键的铁证：“此事，有苏姐的鹦鹉可以作证！那扁毛畜生当时学得一字不差！” （虽然鹦鹉的表达方式有点问题，但核心信息没错！）
“噗——”
一直安静坐在旁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苏婉清，听到泉这“严谨”的举证方式，差点没绷住笑出声，赶紧用袖子掩住了嘴。
庆王在听到“靖王”二字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猛地一震！他手中一直摩挲着的那只温润的白玉茶盏，竟脱手滑落，“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所幸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茶盏没有摔碎，但里面微烫的茶水却泼洒出来，浸湿了一片名贵的波斯地毯。
庆王甚至顾不上擦拭溅到袍角的水渍，他猛地抬起头，脸上那惯常的从容和温和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有巨大的惊愕，有难以置信，有深深的震骇，甚至……还有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与沉重。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牛油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过了足足有十几个呼吸那么长的时间，庆王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拾起那只茶盏，动作缓慢得如同一个耄耋老人。他将茶盏轻轻放回桌上，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泉、药老和苏婉清，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沉默良久，最终，才用一种低沉沙哑、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的语调，缓缓道：
“孤王……此前虽对几位皇兄皇弟多有疑心，察觉到朝中暗流非比寻常，却……却始终不愿相信，不愿相信……竟会是他！竟真的是他！”
他这话，无异于亲口承认，他内心深处那个最坏的、最不愿面对的猜测，被泉带来的情报，无情地证实了！
泉看着庆王那副深受打击、仿佛信仰崩塌般的模样，心里不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沉重了。连庆王这样地位尊崇的亲王，在确认是靖王后都露出这般神态，可见靖王隐藏之深，势力之大，远超他的想象！
这京城的水，果然深得能淹死龙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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