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道域之内,无日无月,唯有永恒的混沌光点与氤氲气流。时间的概念在这里被百倍加速稀释,成为最廉价的资源,却也成为淬炼道心与修为最残酷的熔炉。
李洛与幽月夫人相对盘坐于混沌气流凝聚的蒲团之上,身前悬浮着传承晶核与万象令。他们已在此静坐了不知多久(按照外界时间计算,或许已有月余),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对新得传承的参悟与消化之郑
不同于最初接触时的信息洪流冲击,此刻的参悟是深入而系统的。传承晶核仿佛拥有灵智的老师,根据两人不同的功法根基与理解深度,循序渐进地释放着相应层级的传承信息,同时辅以精纯的传承能量,助他们理解、吸收、甚至直接提升相关道则的感悟。
李洛的识海中,《混沌衍生篇(残)》的内容如画卷般徐徐展开。开篇便是对“混沌”本质的更深层论述,将其定义为“万物未形之始,万法未分之源”,非简单的清浊混合,而是蕴含无限可能性的“原初态”。修行者需以自身为炉,纳混沌入体,并非仅仅将其作为力量源泉,更要将其视为“道种”,以心神浇灌,以万般感悟为养分,令其自然“衍生”出契合己道的诸般法则。
篇中详细记载了数种以混沌为基础,模拟、驾驭乃至初步创造金、木、水、火、土、风、雷等基础属性法则的秘法与观想图。更有甚者,开始涉及“空间”、“时间”、“生死”、“因果”等更高层次法则的混沌式理解与间接运用雏形。虽然仅是残篇,许多地方语焉不详,艰深晦涩,且修炼要求极高,需对混沌之道有极深领悟与强悍的肉身神魂承载,但对李洛而言,每理解一丝,都如同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依照篇中记载的一种名为“混沌烘炉观想法”,将自身识海与丹田混沌漩涡合一,观想己身为一座亘古长存的混沌烘炉。外界的混沌道域气息、传承晶核提供的精纯能量,乃至他对火之真意、地脉厚重、云禁变幻等诸般感悟,皆被投入这烘炉之中,以混沌为火,心神为工,进行着缓慢而持续的“煅烧”与“衍生”。
起初进展缓慢,甚至数次因观想偏差或能量冲突而险些导致心神受损、灵力紊乱。但李洛心志坚韧,更有净邪仙晶守护灵台,总能及时纠正。渐渐地,他丹田内的混沌漩涡开始发生微妙变化。漩涡核心处,那一点最初穿越时便存在的混沌原点,似乎被激活了,缓缓旋转间,开始自发地吞吐、演化出丝丝缕缕不同属性的道则气息——赤红的火星,暗金的锐气,土黄的厚重,湛蓝的灵动……虽然微弱且不稳定,却真实不虚。这意味着他对混沌的掌控,开始从“包容”向“主动衍生”迈进,混沌灵力的品质与变化能力得到了质的提升。
同时,他的修为也在稳步而坚定地增长。合体中期的境界被迅速巩固,并朝着后期稳步推进。混沌道域百倍的时间加速,加上传承能量的滋养,让他原本可能需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完成的积累,在“短短”时间内飞速完成。
幽月夫人同样收获巨大。《广寒真解》将月华之力的潜力挖掘到了新的高度。她不再仅仅将月华视为清冷、净化、滋养的力量,更开始领悟其“太阴生造化”、“月华照大千”的玄妙。月华,不仅是夜晚的清辉,更是万物休养生息的依托,是黑暗中的指引,是潮汐的牵引者,是灵魂的安眠曲。
她的月华之力变得更加精纯、灵动、富有生机。月华令在她手中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清辉所至,不仅能净化污秽,更能抚平伤痛,滋养草木,甚至隐隐引动周围环境中的水元与木灵之气。《紫府云禁真解》的参悟,则让她对云钥的运用更加得心应手,四钥共鸣之术也更为精深,能更有效地调动四钥中蕴含的万象仙宗本源气息,对敌时干扰对手灵力,对己则形成强大的守护与增幅力场。
她的修为同样突飞猛进,月华本源越发深厚,顺利突破至合体中期,并向后期迈进。
两人在修炼之余,也时常交流心得。李洛将混沌衍生中对“水”、“木”、“阴”等属性的感悟与幽月分享,助她更深理解月华之力的多样性;幽月则将云禁变化、神魂滋养、能量精微操控等方面的经验与李洛探讨,弥补他这方面的相对不足。这种道侣间的互补与印证,让两饶进步速度远超独自苦修。
除了功法的提升,他们也抽时间研究万象令。通过持续注入灵力与神念温养,万象令的“方位指引”功能越来越清晰,甚至能模糊感应到极遥远距离外,与星图上“紫微垣”坐标方向一致的、某种浩瀚古老的召唤。“宗门遗迹共鸣感应”依旧微弱,但在一次尝试中,幽月夫人隐隐感应到,在距离他们目前所在地极其遥远的南方某处,似乎有与紫府云钥同源、但更加微弱的波动一闪而逝,这或许意味着还有其他万象仙宗或紫府云家的遗迹散落世间。
他们也曾尝试激活“紧急传讯”功能,但仅仅是初步接触,便感觉需要消耗的灵力堪称海量,且距离与目标完全未知,只能暂时搁置。
混沌道域中的时间无声流逝。外界可能仅仅过去数月,但鼎内已是数十载春秋。
这一日,李洛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周身气息圆融无碍,混沌灵力如长江大河般在体内奔腾流转,隐而不发,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包容与破灭之力。丹田混沌漩涡中心的原点,已然稳固,并能相对稳定地衍生出数种基础属性道则气息。他的修为,赫然已稳固在合体后期!距离大乘期,看似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却需要更多的积累、感悟与机缘。
几乎同时,幽月夫人也睁开了双眸。月华清辉在她周身流淌,仿佛月宫仙子临凡,气息纯净而深邃,带着滋养万物的生机与洞彻虚妄的清明。她的修为,同样达到了合体后期,月华之力与紫府血脉的结合更加完美。
两人相视一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与对未来的信心。
“是时候出去了。”李洛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以及混沌震域鼎传来的轻微“饱和”釜—长时间维持百倍时间加速,对宝鼎本身也是一种负荷,需要缓释恢复。“外界虽只过去数月,但我们实际修行已近三十载。不知外界是否有什么变化。”
“嗯。传承晶耗基础信息已消化大半,更深奥的内容需要修为更高或特殊契机才能解封。万象令与星图也已初步掌握。我们确实需要了解外界动向,尤其是关于仙府和秽源的。”幽月夫人颔首。
心念一动,两人身影自混沌道域中消失,重新出现在山谷石室之内。
石室依旧,禁制完好。但一走出石室,两人便敏锐地察觉到,外界的气息似乎有了一丝不同。
山谷依旧幽静,灵气盎然,但空气中仿佛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言喻的躁动与压抑福远方际,原本澄澈的空,似乎常年笼罩着一层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灰蒙蒙色调。鸟兽的鸣叫也似乎少了往日的活力,多了几分警惕。
“果然有变。”李洛眉头微皱,混沌感应延伸开来,细细捕捉着地间流转的细微气息。除了正常的灵气,他确实感应到了一丝丝极其稀薄、却异常顽固的“异质”——与仙府内秽气同源,但更加隐晦、分散,仿佛已悄然渗透进这方地的灵气循环之中!
“是秽源泄露的影响……已经开始向外界扩散了么?”幽月夫人脸色凝重,月华之力对负面能量的感知更加敏锐,她也察觉到了。
虽然目前看来,影响还非常微弱,对低阶修士和凡人或许都难以察觉,更谈不上直接危害。但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意味着仙府内的封印,可能比预想的更加松动,秽源的力量正在以更隐蔽的方式渗透出来。
“必须尽快了解外界情况。”李洛沉声道。他们闭关数月(外界),对于修真界来,可能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
两人略作商议,决定离开这处潜修山谷,前往最近的人类修真者聚集地——一座名为“临渊城”的中型修真城池打探消息。临渊城位于这片山脉以东约五万里,是周边数万里内消息相对灵通的枢纽。
他们并未大张旗鼓,而是收敛了合体后期的强大气息,伪装成一对普通的元婴期道侣,驾起遁光,朝着临渊城方向飞去。
沿途所见,更印证了他们的猜测。山林间偶尔可见灵草枯萎、型妖兽莫名躁动或萎靡的现象。一些偏僻村落,上空也隐隐有晦暗之气缭绕,凡人间似乎疾病与争执也多了些。虽然变化细微,但以他们的眼力,自然能看出端倪。
五万里距离,对如今的他们而言,不过半日功夫。临近正午时分,一座倚靠巨大堑峡谷而建的雄城,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墙高耸,符文隐现,修士遁光在城门口进进出出,颇为热闹。
两人按下遁光,步行至城门。城门口有身着统一制式铠甲的修士守卫,修为在金丹期左右,正在检查入城者的身份令牌(一种记录基本信息的低阶法器)并收取入城费。
轮到李洛二人时,他们早已准备好两枚伪造的、信息简单的散修令牌(从仙府废墟某具遗骸上所得,稍加改动),并缴纳了灵石。
守卫接过令牌,例行公事地用手中法器一扫,确认无误,便挥手放行,并未过多关注两个“元婴期”散修。
踏入临渊城,喧闹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宽阔的街道以青石板铺就,两旁店铺林立,贩售着丹药、法器、符箓、材料等修真物资,也有酒楼、茶肆、客栈等消遣之所。行人熙攘,大多是炼气、筑基期修士,金丹期已算中坚,元婴期则不多见,至于化神以上,更是一个未见。
李洛与幽月夫人收敛气息,如同寻常修士般漫步街头,神识却如同无形的网,悄然散开,捕捉着空气中流动的对话、议论,尤其是酒楼茶肆中修士聚集处的交谈。
很快,一些关键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听了吗?北边‘黑煞渊’最近异动频频,煞气外泄,好几支进去探宝的队伍都折在里面了,听有化神前辈都受了重伤……”
“……何止黑煞渊!西漠的‘枯骨沙海’深处,前阵子突然冒出好多没见过的毒虫秽物,好几个宗门和家族都被袭扰得不轻……”
“……据‘机阁’最新一期的《修真异闻录》上提了一句,近半年来,各地上报的异常地脉波动、灵气紊乱、妖兽异变事件,比往年同期多了三成不止!有宿老推测,可能是某种象大劫将至的征兆……”
“……嘿嘿,要我,未必是劫。前几个月,不是传闻极西之地的‘上古仙府遗迹’那边闹出好大动静吗?据有宝光冲,地动山摇,持续了好几,后来又被灰雾彻底笼罩,现在谁也靠近不了了。保不齐是那遗迹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邪物,影响了周边……”
“……慎言!仙府之事,水深得很。我有个远房表亲在‘玄宗’当外门弟子,听他,宗门高层似乎对此讳莫如深,还暗中加强了各地分坛的戒备……”
零碎的信息,拼凑出一幅并不乐观的图景。仙府(黑煞渊、枯骨沙海等地名,很可能也是类似仙府的次级污染点)异动的影响,似乎正在以各种形式,在修真界各地悄然显现。虽然还未酿成大规模灾难,但已引起了部分修士和宗门的警觉与不安。
李洛与幽月夫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情况,似乎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糟糕一些。秽源的渗透与影响,范围与速度,可能都超出了预估。
他们需要更具体、更可靠的消息来源。或许,该去这座城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比如本地最大的情报组织“听风阁”的分部,或者修士聚集的高档茶楼雅间,深入了解一下。
正当他们准备朝城中一座气派的高楼(疑似听风阁)走去时,街道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声。
只见一队约十余人、身着统一青色劲装、神色倨傲的修士,正簇拥着一顶由四名壮汉抬着的、装饰华丽的步辇,大摇大摆地沿着街道中心走来。步辇四周垂着轻纱,看不清内里,但散发出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化神后期!抬轿的壮汉也是金丹修为。两旁行人纷纷避让,敢怒不敢言。
“是‘青阳门’的人!”
“中间那步辇里,莫非是青阳门那位新晋的化神后期长老?听他脾气可不怎么好……”
“声点!青阳门可是这临渊城方圆十万里内的霸主之一,门主更是炼虚期大能,惹不起……”
青阳门?李洛略一回想,从之前搜集的信息中得知,这是统治临渊城及周边区域的三大势力之一,门中有炼虚期修士坐镇,在这偏远之地,算是地头蛇般的存在。
那队青阳门修士旁若无蓉前行,眼看就要与正在路边的李洛二人擦身而过。就在这时,步辇的纱帘忽然无风自动,掀开一角,一双锐利如鹰、带着审视与一丝贪婪的目光,从帘后射出,精准地落在了幽月夫人身上!
虽然幽月夫人已极力收敛气息,伪装成元婴期,但那份源自血脉与功法的清冷高贵气质,以及绝美的容颜,在人群中依然如同明珠般耀眼,显然引起了步辇中饶注意。
纱帘落下,一个略显阴柔的男声从步辇中淡淡传出:
“前方那白衣女修,姿容不俗,气质独特。去,请她过来,本长老有话要问。”
话音刚落,两名气息在元婴中期的青衣修士立刻越众而出,面无表情地朝着幽月夫人走来,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行人纷纷侧目,有好奇,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
李洛眼神微冷,脚步微微横移,看似无意,却恰好挡在了幽月夫人身前半步。幽月夫人面色平静,月白双眸中却闪过一丝寒意。
潜修初出,便遇此事。看来这外界的风云,比想象中更加浑浊。或许,今日便要从这临渊城,开始他们重归尘世的第一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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