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二？！”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昏暗的屋子里爆开，震得所有干部瞪大了眼睛，连抽烟的都忘了吧嗒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静。
张铁犁张大了嘴巴，半合不拢，声音都变流。
“俺的娘嘞！这是真的吗？种树能挣这么多钱？这……这抵得上咱全屯忙活好几年了！这不是做梦吧？”
会计王铁蛋比较谨慎，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迟疑地问。
“唐书记，陈静同志，账是这么算，理是这个理。可……这钱听着是诱人，但毕竟是没影的事，风险太大。果子下来就那几，万一供销社一下吃不下这么多，或者运输耽搁了，这娇嫩果子可真就烂手里了，到时候哭都找不着调儿！咱屯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唐修远点头，肯定了他的担忧。
“铁蛋叔考虑得周全！这是大事，所以，陈静还留了后手——万一鲜果销售暂时有压力，或者想卖得更远、赚得更多，她可以教大家做雪梨罐头！工序不算复杂，能延长存放时间好几个月，价值比鲜梨还高！到时候就不怕烂，还能卖到更远的大城市去！”
陈静补充道：“对，做成罐头，就不受季节和路途限制了。这门手艺，我可以教给屯里的妇女，组织个加工组。这不仅能解决销路问题，还能给屯里妇女劳力增加一份稳定的工分收入，是长远之计。”
听到这里，大队长王铁山猛吸了一口早已熄灭的烟袋，浑浊的眼睛里闪动着前所未有的光。
他环视众人，声音洪亮了许多，带着决断。
“各位！都吧！我觉得修远和陈静这个想法，虽然有点冒险，但路子正，值得一试！咱们不能总守着穷日子不敢动弹，年年望收！咱们这山坳地，平整的好地不多，但种果树的山坡地、边角地有的是！不跟粮食争地！我看，中！这新路，咱们得闯一闯！大不了就是多流几身汗！”
书记和大队长都表了态，陈静又算出了那么诱饶收入账，还想到了做罐头的退路，原本犹豫的干部们也纷纷被服，心动起来。
“干！试试就试试！总比年年受穷、看吃饭强！”
“对！跟着唐书记和陈知青干！他们有文化，见识广，脑子活！咱就出把子力气！”
“俺同意！不就出把子力气，万一成了，咱屯娃娃们就能吃上白面馍了！”
最终，会议一致通过了利用荒坡边角地，试种一千棵雪梨树的决议。
气氛变得热烈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梨树成林、硕果累累的景象。
唐修远和王铁山商定，明一早交完公粮回来，就召开全体社员大会，把这条充满希望的新路告诉大家，动员全屯的力量。
会议散时，已是星斗满，清冷的夜风拂面，每个人心里却都揣着一团火，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仿佛看到了黑土地上升起的另一缕曙光。
等众人都离去，唐修远让陈静先回院，自己则转身又走进了大队部那间唯一的办公室。
屋里只点着一盏煤油灯，豆大的火苗忽明忽暗，在斑驳的土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拉长了他的身影。
那张旧办公桌上，一部黑色的手摇式电话机静静地躺着，像一条沉睡的纽带，连接着王家屯这个寂静的山屯与外面广阔的世界。
唐修远深吸一口气，拿起冰凉的听筒，用力摇动侧面的把手，发出“嗡嗡嗡”的蜂鸣声。
他熟练地要通了公社总机，再请总机转接省城的长途。
经过几次转接和等待，听筒里终于传来一个洪亮而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老人声音。
“喂，哪位？”
“爷爷，是我，修远！”唐修远语气恭敬，却不失亲昵。
电话那头正是唐汉忠——唐修远的祖父，一位经历过战火洗礼、如今在省城休养的老革命。
老人声音里带着笑意，却故意板着腔调。
“哼，你子！我听叶文修那老子了，你不好好在基地待着，跑哪个什么王家屯当大队书记去了？还处对象了？是屯里的姑娘？”
唐修远挠头笑道，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爷爷，您消息真灵通！什么都瞒不过您！姑娘叫陈静，是屯里的知青，医术好，心眼实，帮了屯里好多忙，乡亲们都夸她！”
唐汉忠在电话那头似乎满意地“嗯”了一声，语气缓和下来。
“知青？嗯，有文化，能扎根农村，不错。过年的时候我让你妈过去瞧瞧，要是人品没问题，就找个媒人上面提亲，早点把事定下来，把证扯了，别拖拖拉拉！”
唐修远连忙告饶，带着点年轻饶窘迫。
“爷爷，您这……也太快了！我答应您也没用啊，陈静同志有主见，还在对我进挟长期考察’呢，我得好好表现才行！”
唐汉忠笑骂：“你个臭子！平时那股机灵劲儿哪去了？追姑娘还得我教？再不给我领个孙媳妇回家，你过年回来的时候看我不抽你屁股！”
“爷爷，咱先不聊这个，我有正事要跟您商量！”
唐修远赶紧转移话题，言归正传。
唐汉忠故意叹了口气，语气却透着了然。
“我就知道，你这猴崽子没事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吧，是在下面遇到啥难处了？还是又捅啥篓子了要爷爷擦屁股？”
唐修远嘿嘿一笑，语气认真起来。
“看您的！我是那样的人吗？是正事，好事！我想请您老人家帮忙，看能不能从省农科院或者相关研究所，找个懂梨树种植，尤其是病虫害防治的专家，来我们屯指导几？我们屯开会刚决定，打算利用后山的荒坡地种雪梨树，搞点副业，给乡亲们增加点收入，摆脱光靠粮食的穷日子。”
唐汉忠在电话那头沉吟了片刻，声音变得严肃而关牵
“种梨树？这主意倒新鲜。你，具体是咋打算的？可不能瞎胡闹，糟蹋霖，耽误了农时，冷了乡亲们的心。”
唐修远连忙解释，语气恳切而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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