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纯属胡搅蛮缠，
却恰好戳中了一些老一辈村民内心最朴素的敬畏和担忧，
让几个原本已经点头的老人又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赵大力气得差点跳起来，
被叶枫用眼神制止了。
叶枫看着张老四，目光平静无波，
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他淡淡开口：
“我们的采集要求，核心是‘保护性采集’，只取成熟植株，留根续种，避免竭泽而渔。”
“这恰恰是为了子孙后代还能有药材可挖，如果张四叔有更好的、能让大家都受益的建议，”
“不妨......出来听听。”
张老四被叶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噎住了，
他哪有什么好建议，
纯粹是嫉妒张伟家出了风头，
不想让他们顺心如意，
顺便也想趁机拿捏一下，
看能不能为自己家多捞点好处。
他梗着脖子，蛮横道：
“我不管你们那些大道理！反正我觉得不靠谱！我家不参与！谁爱信谁信！”
他这一带头，
原本几个就有些心思、或者跟他家关系近的农户，
也犹豫着缩了回去，
低声附和着“再看看”、“不着急”。
德顺村长气得直跺脚，指着张老四：
“你...你个搅屎棍！好事都让你搅和黄了！”
但张老四抱着胳膊，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有他这家坚决反对，并且煽风点火，
原本几乎板上钉钉的合作协议，
顿时出现了裂痕，强行推动下去，
恐怕日后也会纠纷不断。
叶枫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明镜似的。
他不再与张老四纠缠，
转而对着德顺村长和大多数意愿强烈的村民平静地：
“看来今还有些细节需要再沟通，合作的基础是互信，既然部分乡亲还有顾虑，我们可以再给大家一些考虑的时间。”
“村长，麻烦您先统计一下确定愿意参与的户数，我们这边也再细化一下方案。”
他没有指责，没有愤怒，
只是用一种近乎冷漠的理智，
将几乎僵住的局面暂时缓和了下来。
最终，
除了张老四和受他影响的寥寥三四户外，
大部分村民都在德顺村长那里做了意向登记。
但因为有张老四这家“钉子户”的存在，
建加工仓库选址等后续具体事宜，
显然也没法立刻推进了。
事情暂且搁置。
傍晚，
简单吃过李秀兰精心准备却气氛有些沉闷的晚饭后，
叶枫、赵大力和张伟三人在村里散步。
夕阳的余晖将山峦和破旧的村庄染上一层暖金色，
却驱不散几人心头的些许阴霾。
赵大力犹自愤愤不平，踢着路上的石子：
“妈的！那个张老四就是个泼皮！纯属眼红伟哥家有出息！我看他就是欠收拾！”
张伟叹了口气，
脸上带着愧疚和无奈：
“枫哥，大力，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四叔他会这样...”
叶枫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走着，
目光掠过那些低矮的房屋和玩耍的孩童，
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没事，意料之中，人性如此。”
他脚步未停，随即话锋一转：
“明想办法把张老四单独约出来谈谈，他不是觉得不靠谱，怕吃亏吗？那就给他点看得见的好处，单独签个协议，”
“价格可以比给其他饶再高一些，或者一次性给他一笔‘信息费’，让他带头支持。”
“没必要因为这根刺卡在喉咙里，耽误了整个村的计划和公司的进度。”
赵大力一听，眼睛瞪得像铜铃：
“啊？枫哥！还给他好处？我看就该让薛教官往他面前一站，我看他敢不答应！”
叶枫瞥了他一眼：
“大力，我们是来做生意，不是来剿纺，用最的成本解决最大的麻烦，才是效率。”
“让薛教官出面，表面是能解决问题，你敢保证背地里不会出幺蛾子，得不偿失。”
张伟在一旁听得心情复杂，
既感激叶枫为了推进计划愿意额外付出，
又对四叔的行为感到羞愧难当。
几人正着，
一阵略显杂乱但异常清脆响亮的读书声，
顺着傍晚微凉的山风飘了过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他们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村子西头，
一座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古老建筑矗立在那里。
青砖斑驳，瓦片残破，
木制的门窗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裂缝随处可见。
那就是村里唯一的“学校”。
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洞，
可以看到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孩子，
挤在几条破旧的长凳上，脸脏兮兮的，
但眼睛却亮晶晶的，
跟着前方一个年轻男子，大声地朗读着。
那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
身形单薄，但教书的姿态却一丝不苟。
张伟看着那祠堂，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轻声对叶枫：
“枫哥，那就是我们村的学校，还是解放前建的，早就成了危房。”
“下雨里面就跟水帘洞一样，冬冷风飕飕地往里灌。”
“村里就张彬一个老师，他其实自己也才学毕业，”
“是村里除了我学历最高的年轻人了，”
“不愿意出去打工，就留下来教这些娃娃。”
“十几个孩子，从五六岁到十二三岁的都有，都挤在这么一个地方……”
叶枫静静地听着，
目光落在那些放声读书的孩子身上。
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昨晚星空下，
张伟那句带着无限期盼的话：
“……那时候就想，要是村里有学校该多好。”
他的大脑几乎在瞬间就完成了评估、决策和路径规划。
“决定了。”
叶枫突然开口，打断了张伟略带伤感的叙述。
赵大力和张伟都扭头看他。
“回去后，我会从‘闲趣’的分红里拿出一笔钱，成立一个‘闲趣教育基金会’。”
叶枫看着眼前的破败教室，眼神清澈而笃定，
“第一件事，就是在这里，张家谷村，盖一所覆盖、初、高中的学校。要坚固、明亮，要有操场和图书馆。”
他顿了顿：
“以后在这里读书读得好的，可以直接招到闲趣科技工作，让他们能走出大山，去见见世面。”
“当然，如果他们学有所成后，也可以选择留下来建设家乡。”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
让赵大力和张伟都愣住了。
张伟最先反应过来，巨大的惊喜之后，
紧随而来的是一种深切的不安和惶恐。
他猛地抓住叶枫的胳膊，声音都因为急切而有些结巴：
“枫、枫哥！这……这不合适吧！这...这...！”
他指着那破学堂，又急急地比划着，
“盖一所像样的学校，可不是个数目！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建学校这事儿……这……这对你一点回报都没有啊！”
“而且这投入太大了，我们……我们村怎么还得起这份情啊！”
他是真心替叶枫考虑，
生怕叶枫为了他们这个穷村子，
蒙受巨大的、不必要的损失。
叶枫看着张伟这副急赤白脸、替他“心疼钱”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他轻轻拨开张伟抓着他胳膊的手，
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
“无所谓。”
顿了顿，
像是找到了一个能准确表达自己态度的词，
淡淡地补充道：
“我对钱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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