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管车间，晨阳透过窗洒在机床旁，豆子正蹲在地上，用细砂纸打磨一根刚加工好的枪管。他的动作比去年熟练多了，手指灵活地在枪管内壁蹭过，连最细微的毛刺都不放过——这手艺是跟着老张和家泉次郎练了一年多才磨出来的，现在连老张都夸他：“豆子的手比姑娘家还巧，磨的枪管，能当镜子照。”
“豆子，过来一下！”林烽的声音从车间门口传来，手里还领着五个穿着粗布褂子的年轻人，个个眼神亮闪闪的，透着股机灵劲儿。
豆子赶紧放下砂纸，擦了擦手上的铁屑，跑过去：“厂长，您找我？”
“给你个新任务。”林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指了指身后的年轻人，“这五个是附近老乡家的娃，年纪都在18到20岁，想跟着学技工，我寻思着你技术扎实，又有耐心，就交给你带，组建个‘青年技工组’，专门学枪管加工。”
“我……我带徒？”豆子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脸瞬间红到耳根，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厂长，我……我还没教过人呢，万一教不好咋办？”
“谁生就会教啊？”林烽拍了拍他的后背，“你跟着老张、家泉师傅学的时候，不也从啥都不会开始的？把你会的都教给他们，错了咱们再改，别怕！”
老张也凑过来，笑着：“放心吧豆子，有啥不懂的，随时问我；家泉师傅也在，他懂精密加工，能帮你补补。你现在可是咱们车间的‘师傅’了，得拿出点样子来！”
家泉次郎也点点头，用中文温和地：“我以前在日军修械所，也带过学徒。教的时候，要慢一点，多演示，他们会学好的。”
五个年轻人里，个子最高的虎头赶紧上前一步，挠着头：“豆子师傅，俺叫虎头，力气大，您让俺干啥都行！就是……俺有点毛躁，怕做错事。”
旁边扎着麻花辫的阿梅也声：“俺叫阿梅，俺爹是铁匠，俺会点打铁的手艺，就是没碰过枪管。”
还有瘦高的栓、爱咧嘴笑的石头、话少的柱子，五个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倒让豆子紧张的心情放松零。他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拳头：“那……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学！先从认工具开始！”
可刚教第一节课，豆子就慌了神。他想给学徒们讲“枪管镀铬的火候控制”，手里拿着镀铬用的土炉子，嘴里念叨着：“这个……火候要刚好，不能太旺也不能太弱，旺了会烧坏枪管，弱了铬镀不上……”
话还没完，虎头就举着手问：“豆子师傅，咋判断火候刚好啊？是看火苗颜色，还是听声音？”
豆子一下子卡壳了——他以前跟着家泉次郎学的时候，只记着家泉“橘红色火苗刚好”，可具体咋跟学徒解释，他没琢磨过。正着急呢，家泉次郎走了过来，接过土炉子，往里面加零焦炭：“看火苗颜色，像夕阳一样的橘红色，就是1050c左右，适合镀铬；要是变成白色，就是温度太高了，要赶紧减焦炭。”
家泉次郎一边一边演示，火苗慢慢从红色变成橘红色，豆子赶紧跟着补充：“对！就是这个颜色！我以前镀坏过两根枪管，就是因为火苗太红，温度不够，铬没挂上，后来家泉师傅教我看颜色，就再也没出错了！”
学徒们都凑过来看，栓还掏出个本子，一笔一划记着：“橘红色火苗，1050c，镀铬刚好。”
可没一会儿，新的麻烦又找上门了。教“膛线拉制速度调节”时，石头拿着手动膛线拉刀，手一快，拉出来的膛线歪歪扭扭的，急得快哭了：“豆子师傅，俺咋总拉歪啊？是不是俺太笨了？”
豆子赶紧走过去，接过拉刀，手把手教他：“别急，拉的时候要稳住手腕，像你平时拉锯子似的，一秒拉一下，不能快也不能慢。你看，我拉给你看——”
他一边一边拉，膛线笔直均匀，石头跟着学，这次果然好零。可旁边的虎头看得手痒，趁豆子不注意，偷偷拿过拉刀试了试，结果用力太猛，拉刀卡在枪管里，拔不出来了。
“哎呀！”虎头急得直冒汗，“豆子师傅，俺不是故意的，拉刀拔不出来了！”
豆子赶紧跑过去，试着拔了拔，没拔动。老张正好路过，看到这场景，没生气，反而笑着：“别急，用锤子轻轻敲拉刀的柄，一边敲一边拔，慢慢就出来了。”
老张一边一边示范，“哐当哐当”敲了几下，拉刀果然拔出来了。他拍了拍虎头的肩膀：“你这娃力气大是好事，但干细活得收着点劲，不然再好的工具也得被你弄坏。”
虎头红着脸点点头：“俺记住了，下次再也不敢瞎试了。”
牛大力扛着钢管来送材料，看到车间里热热闹闹的，凑过来调侃：“哟！豆子这是当师傅了？教得咋样啊？有没有徒弟比你还厉害？”
豆子脸一红，没好气地：“大力哥，你别捣乱！俺们正学膛线拉制呢，你要是没事，就赶紧把钢管放下，别在这儿挡着！”
“哎？你这师傅还挺凶！”牛大力嘿嘿笑了两声，放下钢管还不忘逗学徒们，“你们可得好好学，以后超过你们豆子师傅，让他也尝尝被徒弟比下去的滋味！”
学徒们都笑了，豆子也忍不住笑了，车间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接下来的三个月，制管车间每都热闹非凡。豆子把自己的实操经验倾囊相授——镀铬时，他会提前给学徒们准备好“火苗颜色卡”（用颜料画的不同颜色火苗，对应不同温度）；拉膛线时，他会在拉刀上绑根绳子，绳子另一端系个铃铛，一秒拉一下，铃铛响一下，帮学徒们控制速度。
学徒们也很争气，每不亮就来车间，黑了还在练习。阿梅心细，镀铬从来没出过差错，豆子常：“阿梅镀的铬，比我镀的还亮；栓记性好，所有参数都记得清清楚楚，连老张都夸他‘过目不忘’；虎头力气大，拉制粗枪管时最卖力，现在也能控制好速度了；石头和柱子虽然话少，但手稳，加工的枪管精度越来越高。”
林烽也常来车间看看，每次都能看到豆子带着学徒们忙碌的身影。有次他看到豆子在给学徒们讲“枪管直线度检测”，手里拿着根细长的竹条，放在枪管上：“要是竹条和枪管之间能塞进一张纸，就是直线度不够，得重新打磨；塞不进去，就是合格的。”
林烽笑着走过去，递给豆子一把新做的卡尺：“用这个更准，能测出具体误差，以后教学徒们用这个，更专业。”
豆子接过卡尺，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厂长！有了这个，俺就能教他们测误差了！”
三个月很快过去，到了考耗时候。林烽让人准备了十根粗钢锭，让青年技工组每人加工一根枪管，要求镀铬均匀、膛线笔直、直线度误差不超过0.1毫米。
学徒们都很紧张，豆子在旁边鼓励他们：“别怕，就像平时练习一样，按步骤来，肯定能行！”
虎头第一个加工完，豆子拿着卡尺量了量，误差0.08毫米，镀铬均匀，膛线笔直：“合格！虎头，你做得好！”
虎头高忻跳了起来，其他学徒也跟着放松下来。最后，五个学徒加工的枪管全合格了，连最严格的老张都点头：“不错！这五个娃，现在能独立加工枪管了，比豆子刚学的时候还快！”
林烽看着合格的枪管，笑着：“豆子，你这师傅当得好！青年技工组一成立，咱们制管车间的技工短缺问题就缓解了，以后每月能多加工50根枪管，前线又能多50支步枪了！”
豆子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不是俺教得好，是学徒们肯学，还有老张师傅和家泉师傅帮忙。”
“你也别谦虚！”苏婉走过来，递给豆子一袋红糖，“这是厂长给你的奖励，你带徒有功，让你补补身体。”
豆子接过红糖，心里暖暖的。他看着身边的学徒们，又看了看车间里忙碌的老张、家泉次郎，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以前他是需要别人照鼓徒弟，现在他也能教别人，为兵工厂做贡献了。
当晚上，兵工厂特意给青年技工组办了个“出师宴”，炊事班做了红烧肉、炒鸡蛋，大家围坐在大槐树下，笑笑。虎头端着碗米粥，对豆子：“豆子师傅，以后俺们跟着你好好干，多造枪管，打鬼子！”
阿梅也：“俺想跟着你学更多技术，以后也能像苏婉姐一样，为兵工厂做贡献。”
豆子点点头，眼里闪着光：“好！咱们一起学，一起干！以后咱们青年技工组，要造更多更好的枪管，让前线的战士们都有好枪用，早日把鬼子赶出去！”
林烽看着这一幕，心里满是欣慰。他知道，豆子的成长，青年技工组的成立，不仅缓解了技工短缺的压力，更意味着兵工厂的技术有了传唱—这些年轻的学徒，会成为兵工厂的新力量，带着学到的技术，为抗战胜利一直奋斗下去。
晚风拂过，槐树叶沙沙作响，学徒们的笑声和远处车间的机器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充满希望的歌。豆子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他还要带更多学徒，把自己学到的技术都传下去，让兵工厂的技工越来越多，造的武器越来越好，直到迎来抗战胜利的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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