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黑石谷的烈焰与长安的暗箭
北境的夜，冰冷刺骨，朔风卷着雪沫，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铁山关的侧门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队约两千饶精锐骑兵，人衔枚，马裹蹄，如同幽灵般没入无边的黑暗。郭猛一马当先，玄色铁甲外罩着白色披风，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前方探马留下的微弱标记。
他们的目标，是三百里外的黑石谷。
这是一次极其冒险的奔袭。不仅要穿越黑狼部控制的草原，还要避开沿途的巡逻队和牧民。队伍携带了足量的肉干、奶渣，以及特制的、能快速补充体力的药丸，更重要的是，每人配备了数枚改进后的“掌心雷”和少量用于爆破的浓缩火药包。他们的任务不是与敌军主力交战，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黑石谷，用火药摧毁那里的一切，然后迅速撤离。
路程异常艰苦。白他们潜伏在背风的谷地或密林中休息，夜晚则凭借星象和司南拼命赶路。有几次，他们几乎与黑狼部的巡逻队擦肩而过，全靠提前预警和极致的隐蔽才化险为夷。第四夜里，队伍终于抵达了黑石谷外围。
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见山谷入口处修建了坚固的木寨，隐约有火光和人声。山谷深处，则不时传来沉闷的敲击声和隐约的爆炸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
郭猛仔细观察霖形和守备情况，与之前获得的情报基本吻合。他当机立断，将队伍分为三队。一队由副将率领，携带强弓劲弩和大部分“掌心雷”，负责强攻并吸引谷口守军注意力；另一队则由他亲自带领，由军中挑选出的攀援好手和爆破专家组成，绕到山谷侧后方的悬崖，试图寻找路潜入核心区域；第三队作为接应，埋伏在预定撤离路线上。
战斗在子时骤然爆发。谷口的唐军以“掌心雷”开路，巨大的爆炸声和闪烁的火光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守军猝不及防，陷入混乱。与此同时，郭猛带领的百人尖刀队，利用飞爪和绳索，艰难地攀上了近乎垂直的悬崖。
悬崖上方，果然守卫松懈。郭猛等人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几个哨兵，迅速向山谷深处那几处灯火最明亮、声响最密集的区域摸去。那是一片依山而建的简陋工棚和洞穴，里面堆满了各种矿石、木炭，以及正在打造的抛石机部件和大量封装好的火药。一些匠人摸样的身影在火光中忙碌着。
“行动！速战速决！”郭猛低喝一声。
爆破专家们立刻分散开来，将携带的浓缩火药包安置在工棚支柱、原料堆和主要洞穴入口等关键位置。整个过程快如闪电。
“撤！”
随着郭猛一声令下，尖刀队迅速沿原路撤回悬崖边。就在他们开始下滑时，郭猛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手中最后一个火药包的引信，奋力掷向下方最大的那个火药仓库。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崩地裂！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瞬间吞噬了仓库，紧接着，各处预设的爆破点接连被引爆！
“轰！轰轰轰——！！”
整个黑石谷地动山摇，烈焰冲，将半个空映照得如同白昼。爆炸声连绵不绝，工棚在火光中坍塌，储存的火药发生了殉爆，更加剧了破坏。惨叫声、惊呼声、木材燃烧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宛如地狱降临。
郭猛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烈焰吞噬的山谷，毫不犹豫地顺着绳索滑下悬崖。
“走！”
谷口的唐军见到谷内火光冲，知道任务完成，立刻按照预定方案，且战且退，与从悬崖下来的郭猛部汇合，向着接应点狂奔而去。
身后，是映红夜空的烈焰和彻底陷入混乱的黑石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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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郭猛成功撤回铁山关的消息以及黑石谷被毁的战报，以六百里加急送入长安。
紫宸殿内，李瑾看完战报，重重一拳捶在御案上，连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朗声道：“好！郭猛不负朕望！传旨，犒赏三军，有功将士，重重有赏！”
殿内群臣大多面露喜色，北境的巨大威胁似乎被暂时解除。然而，就在这一片振奋的气氛中，户部侍郎王适之却缓步出列，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反而带着深深的忧虑。
“陛下，郭都督建此奇功，实乃社稷之幸。然……”他话锋一转，声音沉重，“臣刚核算过此次奇袭所耗，以及后续必要的赏赐、抚恤，所费银钱甚巨。加之黑石谷被毁，兀术必不肯甘休，北境未来恐有更大战事，军费开支……臣恐国库无力为继啊！”
他再次祭出了“财政”这柄利器，在胜利的欢呼声中，泼下了一盆冷水。
“更堪忧者，”王适之继续道，目光似无意地扫过苏文清，“为筹措此次军费，原定用于币制革新的铜料银钱，已被挪用大半。苏少傅那边……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币制革新，恐不得不再次推迟了。”
他将军事胜利与内政改革对立起来，暗示为了前线，后方的一些“长远之计”不得不做出牺牲。
苏文清脸色一白，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铜料被挪用是事实，在“国战”面前，他的币制革新确实显得“次要”了。
李瑾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他看着王适之那副“为国为民”的愁苦面容，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苏文清，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却又无法发作。对方站在“现实”的高地上，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打在帝国的软肋上。
胜利的喜悦，尚未散去，便被现实的窘迫和朝堂的算计，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帝国的巨轮，在劈开一道浪峰后，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漩危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份关于东南沿海市舶司税收连续三月异常下滑的奏报，被淹没在一堆贺表之中，悄然送入了中书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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