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苏振邦和林慧兰呆呆地坐着，脸上写满了震惊、困惑和一种信仰崩塌般的痛苦。他们原本以为只是需要调解的间隙，此刻却变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横亘在两个女儿之间，也横亘在他们对过往十八年家庭生活的认知之上。
自苏晚与苏振邦、林慧兰相认后，向阳农场的土坯房里，便日日飘着欢声笑语。医术交流会暂定的那几日，苏晚几乎泡在父母家，她与苏振邦、林慧兰之间的相处，也愈发自然亲昵，仿佛那错失的十八年光阴，正被这日复一日的温情点滴悄然弥补。
清晨刚亮，苏晚就踩着露水赶来。林慧兰总在院角的灶台前忙活，见她来，就会笑着往她手里塞个刚煮好的鸡蛋：“晚晚，快吃，还热乎着呢。”
苏晚接过来，剥了壳咬一口，蛋黄的香气混着暖意，从舌尖甜到心里。她从不闲着，要么抢过林慧兰手里的柴火，蹲在灶前添火，听母亲絮叨农场里的趣事；要么就帮苏振邦整理农具，看着父亲用砂纸打磨镰刀，听他讲年轻时在大学教物理的日子，讲那些关于实验室、公式和学生的回忆。
有次苏振邦要去地里翻土，苏晚非要跟着去。她扛着锄头，跟在父亲身后，踩在刚化冻的泥土里，鞋子沾了泥也不在意。
苏振邦怕她累着，总让她歇着，她却笑着：“爸，我在红星大队也种过地，这点活不算啥。” 两人一起翻土，阳光洒在身上，泥土的清香裹着暖意，苏振邦看着女儿认真的侧脸，眼眶忍不住发红 。
到了午后，林慧兰会拿出针线，坐在炕边缝补衣服，苏晚就坐在她旁边，帮她穿针引线，听她讲当年怀孕时的趣事。“那时候你在我肚子里，特别乖，很少闹我。”
林慧兰摸着苏晚的手，眼神温柔，“我那时候总跟你爸，要是个女儿，就给她梳两条辫子，穿粉色的裙子，教她读李清照的词。” 苏晚靠在母亲肩上，笑着：“妈，现在也不晚，以后您教我读词，我给您梳头发。”
苏晚还总 “变戏法” 似的拿出各种好东西。今从包里掏出一块细棉布，是 “泽福县供销社刚到的新货”，要给母亲做件春装；明又带来一袋白面， “煮面条好吃”，给父亲改善伙食；后还会拿出一罐蜂蜜，是 “朋友送的”，冲水泡给父母喝。
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 空间里的作物长得旺盛，日用品也囤了不少，虽然不能让他们离开向阳农场，最起码让他们吃好喝好，有个健康的身体。
在苏晚的照料下，苏振邦和林慧兰的精神一比一好。以前总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脸色也从蜡黄变得红润，连话的声音都响亮了不少。林慧兰再也不用穿着打补丁的旧棉袄，身上换了苏晚买的新布料做的衣裳；苏振邦也不用顿顿喝野菜粥，每都能吃上白面馒头，偶尔还能喝上一碗鸡蛋汤。
邻居们见了，都笑着：“苏振邦，你们老两口可是越来越年轻了！” 苏振邦和林慧兰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满是骄傲。
医术交流大会第二阶段开始后，不亮，林惠兰就会起床做好饭菜，看着苏晚吃完饭才放人走，下午散会后，苏振邦也会在路上等她一起回家。
有苏晚回来时，下起了雨。她淋零雨，头发微微湿润，林慧兰赶紧拿毛巾给她擦头，又去灶房煮了碗姜汤，“晚晚，你要是生病了，妈该心疼了。” 苏晚喝着姜汤，心里暖融融的：“妈，我没事。”
每回到家，她会坐在炕边，跟父母讲交流会上的趣事 —— 哪位专家讲的中医理论很有趣，哪个医生分享的病例很有启发；她还会拿出医术笔记，跟父亲讨论医学知识，苏振邦虽然教物理，但学识渊博，总能给她一些独特的见解。
林慧兰就坐在一旁，看着父女俩讨论，手里缝着给苏晚做的衣服，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苏晚还会趁着去泽福县参会的间隙，在供销社给父母买东西。有次她带来一袋苹果，那时候苹果是稀罕物，在农场里很难买到。苏振邦和林慧兰舍不得吃，非要让苏晚吃，苏晚却笑着：“爸，妈，我在县城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们买的，你们快尝尝。” 两人咬着苹果，甜汁在嘴里散开，心里比苹果还甜。
这段时间，苏晚过得那叫一个快哉，闲暇时，不是泡在父母家，就是去红星生产大队找林薇陈凯他们聊学习，给吴医生送点草药，给张书记送点补品。
交流会临近结束，苏晚要回清河了。离别前的那晚上，院里的灯亮到很晚。林慧兰给苏晚收拾行李，把她带来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又往包里塞了不少自己做的玉米饼和腌菜：“晚晚，这些你带路上吃。” 苏振邦坐在一旁，默默看着，时不时叮嘱一句：“回去后要按时吃饭，别总熬夜看书，和霆琛好好过日子，不用挂念我们。”
煤油灯下，三饶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屋里异常安静。
“爸，妈，我明一早就走了。”苏晚轻声打破沉默，她坐在炕沿，握着林慧兰有些冰凉的手。
林慧兰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反手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哎，妈知道。路上……一定要心啊。” 声音已然带上了哽咽。
“您别担心，我都记着呢。”苏晚用力点头，“等霆琛任务结束回来，我就跟他商量，再找机会请假来看你们。到时候，不定还能多住些日子。”
苏振邦坐在对面，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无法言的情绪。他抬起头，目光深沉地看着苏晚：“晚晚，家里的事你不用总是惦记。我和你妈……现在身体都好多了，能照顾好自己。你在外面，和霆琛好好过日子，平平安安的，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孝顺。”
“爸，妈，你们放心，我会的。”苏晚承诺道。她看着父母眼中浓得化不开的不舍与牵挂，知道是时候了。她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机会，问出那个盘旋在她心头已久的问题。
“爸，妈，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你们。”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你们……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被下放到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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