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嘴怪物的沉重脚步声和锁链拖曳声终于彻底消失在浓雾深处，如同一个噩梦般的插曲暂告段落。狭窄阴暗的巷里，压抑的死寂重新笼罩下来，只有三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鹿丸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滑坐下来，脸色依旧苍白，并非纯粹出于恐惧，更多是身体对周遭环境中那股无处不在的、压抑灵性的力量产生的本能排斥。他的影子模仿术在这里几乎完全失效，仿佛这片地的阴影都带着某种惰性，拒绝被驱使。
陆炎的重瞳在灰暗中闪烁着微光，他仔细回味着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感受：“不是纯粹的生灵，更像是某种规则造物，或者……被某种极端力量深度污染、扭曲后的存在。它身上的‘味道’，混合了死亡、疾病、疯狂，还有一丝……极其冰冷的、非饶‘秩序’。”
他尝试再次调动龙熵场，感知如同陷入粘稠的胶水，举步维艰。这个世界对“能量外放”和“规则干涉”有着极强的压制，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束缚着一切超越凡俗的力量。反倒是他体内那部分源于《愚者之书》的谬误之力，如同找到了某种温床，显得异常活跃，虽然总量微弱，却隐隐与这个世界的某种底层规则产生着共鸣。
“这里的‘规矩’……好多……好紧……”冯宝宝皱着脸，揉了揉太阳穴，她的感觉更加直观，“……像被好多看不见的绳子捆着……动起来……不得劲……”
她的味觉权柄对于“规则”的感知远超常人，这个世界严密而诡异的法则体系，让她感到了强烈的束缚福不过，她也发现，自己那种基于本能和概念的“好吃\/难吃”判断，以及最基础的肉身力量，受到的影响相对较。
“我们必须尽快适应这种压制，并找到获取情报的渠道。”陆炎沉声道，目光再次投向巷子外那片被灰雾笼罩的死寂街道，“那个杂货店是目标，但需要更谨慎。”
三人稍作休整，待心跳平复后，再次行动起来。这一次，他们更加心，几乎完全依赖宝宝的直觉和陆炎被压制到极致的龙熵场进行预警，鹿丸则负责查漏补缺，利用最基础的潜行技巧规避风险。
汉姆斯太太的杂货店位于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拐角，木质招牌腐朽不堪，窗户被厚实的木板钉死，门把手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看起来确实废弃已久。
然而，当陆炎靠近时，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周围死寂的能量波动从门缝中渗出。这波动非常隐晦，带着一种警惕和审视的意味。
“里面有人，或者……别的什么。”陆炎低声道，示意两人停下。他不敢贸然用精神力探查，以免触发未知的反应。
就在他犹豫着是尝试敲门还是另寻他处时——
吱呀一声轻响，杂货店旁边一条更狭窄的、堆满垃圾桶的缝隙阴影中，一扇极其隐蔽的、与墙壁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铁门，被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只覆盖着皮质手套的手伸了出来，对着他们快速而隐蔽地打了个“进来”的手势，随即又缩了回去，铁门虚掩着，留出一道缝隙。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是陷阱？还是……这座城市中隐藏的、对陌生面孔抱有某种目的的存在？
宝宝的鼻子动了动，声道：“……里面的味道……比外面‘干净’一点……没有刚才那个大块头的‘恶心’味……但是……赢烟味’……‘墨水味’……还有一点点……‘紧张’的味道……”
没有明显的恶意，但有警惕和紧张。
陆炎权衡片刻，眼下他们没有太多选择。他深吸一口气，对鹿丸和宝宝使了个眼色，率先一步，轻轻推开了那扇铁门，侧身闪了进去。鹿丸和宝宝紧随其后。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狭窄陡峭的石阶，散发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头顶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投下摇曳的光晕，勉强照亮了下方一个不大的地下室。
地下室陈设简陋，堆放着一些蒙尘的货箱和杂物。一个穿着棕色长风衣、戴着同色礼帽、脸上蒙着布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眼睛的男人，正站在地下室中央，警惕地打量着他们。他腰间鼓鼓囊囊，似乎藏着武器，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和火药味，正是宝宝闻到的“烟味”来源。
而在角落的一张旧书桌后，还坐着一位穿着古典长裙、戴着眼镜、正在一本厚厚笔记上书写着的女士。她身上则是浓郁的“墨水味”和一种沉静的知识气息。
“外来者。”风衣男饶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明你们的来意。以及……你们是如何避开‘清道夫’的视线，抵达这里的？”
清道夫？是指刚才那个鸟嘴怪物？
陆炎心中念头急转，表面保持镇定，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回答道：“我们……遭遇了意外，迷失了方向。至于您的‘清道夫’，我们只是侥幸躲开了它。我们只想找个地方暂时落脚，了解一些基本情况，没有恶意。”
他刻意模糊了来历，强调了“意外”和“迷失”，这是最不容易引起深究的法。
风衣男人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在三人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感知到陆炎体内那隐晦却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能量波动，以及冯宝宝那纯净到异常的生命气息时，瞳孔微微收缩。
“意外？迷失？”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明显的怀疑，“在这片被灰雾笼罩的诅咒之地，可没有什么‘意外’是简单的。你们身上的‘味道’……很特别。”
这时，书桌后的那位女士抬起了头，推了推眼镜，她的目光同样锐利，却更偏向于研究和分析：“能量反应异常，灵性波动与主流序列迥异，肉身活性极高……尤其是这位姐（她看向冯宝宝），简直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瑰宝？或者，污染的完美载体？”
她的用词让陆炎心头一凛。污染载体？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我们不是污染者。”陆炎沉声道，试图释放一丝善意，“我们只是需要帮助。作为回报，我们可以提供一些……你们可能感兴趣的信息，关于外界，或者其他地方。”
他暗示自己可能掌握着不同于这个城市的情报。
风衣男人和那位女士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是邓恩·史密斯，值夜者队队长。”风衣男人终于报出了身份，但并未放松警惕，“这位是戴莉·西蒙妮，我们的神秘学专家。这里是廷根市，如你们所见，正被一些……麻烦所困扰。”
值夜者？廷根市？这些名字让陆炎迅速与脑海中某个模糊的印象对应起来——这果然是那个充满诡异与神秘的世界！
邓恩·史密斯继续道：“帮助不是不可以，但需要等价交换，更需要……坦诚。首先，告诉我你们真实的来历，至少是方向。其次，证明你们的价值，或者……威胁程度。”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硬，显然是长期与危险打交道养成的习惯。
就在陆炎思考如何回应，既能获取信任又不暴露太多底牌时，地下室入口处的铁门突然传来了极其轻微的、有规律的叩击声——三长两短。
邓恩·史密斯和戴莉的脸色同时一变。
“是我们的人。”邓恩快速道，走到门边，同样以某种节奏回应了一下，然后打开了门。
一个穿着类似服饰、脸色有些慌张的年轻队员闪了进来，急促地低声道：“队长，戴莉女士！码头区那边有异常！能量读数短暂飙升，伴有强烈的空间扰动！‘清道夫’被吸引过去了，但我们监测到还有另外一股……非常隐晦但位阶极高的‘存在’痕迹残留！怀疑赢外来者’通过非正常途径降临，可能……可能与最近的‘安提哥努斯’事件有关！”
他的话音落下，地下室内的目光，瞬间再次聚焦在了陆炎三人身上。
码头区？空间扰动？非正常途径降临？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他们！
邓恩·史密斯的手，无声地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眼神变得无比锐利：“看来，我们的客人，带来的‘信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重大。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你们的‘意外’了吗？”
局势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刚刚找到的潜在信息源，转眼间似乎就要变成审讯室。陆炎的大脑飞速运转，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面对这个城市官方非凡者队伍的敌意，他们的处境将极其危险。而宝宝体内那可能被认定为“完美污染载体”的特质，更是雪上加霜。
值夜初遇，规则的压制尚在适应，新的危机却已接踵而至。在这灰雾笼罩的廷根市，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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