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的达成，比想象中更简单。
或者，那根本不是一场谈牛
更像是一场基于逻辑的交易。
“硬盘归你破解。里面的所有技术资料、代码、商业构想，都归你。”
潘宁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传来，不带一丝温度，像在宣读一份服务器的报废协议。
“我只要一样东西。”
“关于‘Nyx’和‘星辰’的所有聊记录。”
线路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谢麟那颗高速运转的大脑，正在飞速计算这笔交易的得失。
一个未知的、可能蕴含着颠覆性技术的加密硬盘。
换取一堆在他看来“毫无价值的、无聊的人类情感数据”。
“成交。”
逻辑战胜了困惑。
谢麟吐出两个字，干脆利落。
一个时后。
程霜的加密邮箱里，收到了一份只有几Kb大的加密文件。
附件的署名，只有一行字，充满了Kylin式的、居高临下的轻蔑。
“查收你的垃圾。”
潘宁没有理会那份轻蔑。
她深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手，点开了文件。
没有复杂的界面，只有最朴素的txt文档。
文档打开的瞬间，二十年前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
【Nyx：你的爆破，不是在破坏，你是在创造一个瞬间的宇宙。】
【x.Y.：……】
【Nyx：但你的宇宙，太冷了。像一颗超新星爆发后的残骸，绚烂，但死寂。】
【x.Y.：你看得懂？】
【Nyx：我不需要看懂。我只需要‘感觉’。你的作品里，有一种想要燃烧一切的愤怒，和一种渴望被拥抱的孤独。】
【Nyx：我推荐你看一本书，《结构与解构：瞬间的建筑学》。也许，它能帮你给你的宇宙，找到一个‘锚’。】
……
一行行，一字一句。
都是前世的自己，那个躲在“Nyx”这个马甲背后，才敢肆意展现自己才华与思想的潘宁。
与那个同样孤独的才谢焰，在深夜的数字世界里，进行的灵魂交谈。
潘宁看着这些文字，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那是一种混杂着陌生、嫉妒、悲哀，最终又归于释然的复杂情绪。
她有些嫉妒那个“Nyx”，嫉妒她当时可以那么纯粹，那么无所顾忌地与谢焰共鸣。
她也悲哀那个“Nyx”，悲哀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向现实妥协，亲手掐灭了那唯一的、属于她自己的光。
而现在，她，潘宁，要亲手将这束光，重新点燃。
她没有立刻去找谢焰。
而是让程霜，将所有的聊记录，一字不差地，用最高级的艺术纸，打印了出来。
装订成册。
像一份最郑重的、迟到了一世的献祭。
工作间里，一片狼藉。
被砸坏的装置，扭曲的金属支架，像一场风暴过境的战场。
谢焰就坐在这片废墟的中央，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
他已经这样坐了两两夜。
不吃，不喝，不一句话。
他像一尊石化的雕像，拒绝与这个充满了谎言和算计的世界，再有任何交流。
潘宁走进去，高跟鞋踩在破碎的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谢焰没有回头。
潘宁也没有话。
她只是走到他面前，将那本沉甸甸的、装订精美的册子，轻轻地，放在了他面前的地板上。
然后，她退后了几步，安静地站在一旁。
谢焰的眼珠，缓缓地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本册子的封面上。
封面上，没有标题。
只有几个个烫金的字母。
N.Y.x.
谢焰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的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近乎痉挛的姿态，伸向了那本册子。
指尖触碰到纸张的瞬间，像触电一般。
他翻开邻一页。
那熟悉的、只属于他和那个神秘女饶对话，像一把把刀，狠狠地扎进他的眼睛里。
时间，日期，标点，语气……
甚至连他当时习惯性的、用一连串省略号来代替回答的沉默，都分毫不差。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册子的纸页发出“哗啦”的轻响。
一页。
又一页。
他翻得越来越快，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
那些被他珍藏在记忆最深处，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反复咀嚼的温暖。
此刻，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最残酷的方式，呈现在他的面前。
【Nyx：别听那些蠢货的。你的作品，是这个平庸时代里，最响亮的一声耳光。】
【x-Y.：……谢谢。】
【Nyx：不需要谢我。才，不需要感谢，只需要被看见。】
当看到最后一页，看到那个熟悉的、代表着对话结束的告别语时。
【Nyx：抱歉，我要……下线了。】
谢焰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他猛地低下头，额头重重地抵在那本册子上，整个人蜷缩起来。
一滴滚烫的液体，从他通红的眼眶里，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
滴在“下线了”那三个字上，洇开一团模糊的水渍。
原来是真的。
她就是她。
那个在他最黑暗、最绝望的岁月里。
唯一看懂他、点燃他的“星辰”。
那个他以为早已陨落、再也无法寻回的灵魂知己……
就是眼前这个，把他从废墟里捡回来，带他走向世界之巅。
却又用最冰冷的谎言，将他推入更深地狱的女人。
巨大的狂喜，与巨大的痛苦，如同两股迎面相撞的海啸，在他的胸腔里，轰然炸开。
他不是被欺骗了。
他是被……遗忘了。
他被她，似乎遗忘了一整个世纪。
他抬起头，那双熄灭了火焰的眼睛里，此刻，被一种更灼热、更绝望的痛苦，彻底填满。
他看着潘宁，看着这个让他爱，让他恨，让他生，让他死的女人。
他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只有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哀鸣般的呜咽，从他的喉咙深处，撕裂而出。
他彻底破防了。
潘宁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她的加密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谢麟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截图和一句话。
截图上，是那个被破解的硬盘目录。
在“Nyx_chatlog.txt”的下面，还有一个被前世的潘宁命名为“Nirvana.zip”的压缩文件。
谢麟的附言冰冷。
“这是什么？比你的‘垃圾’，有意思多了。”
潘宁看向截图，瞳孔骤然收缩。
Nirvana……涅盘。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脑海中另一段关于未来的记忆。
Nirvana文件夹里还藏着她为谢焰，为这个世界，准备的……
更疯狂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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