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下午，楚峰借口去市里协调项目资金，独自驾车前往市区。他绕了几圈，确认没有尾巴后，才心翼翼地驶入“清风茶社”所在的僻静街道。
茶社环境清幽，人很少。楚峰按照指示，来到二楼“听竹”包间。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包间里，只有市纪委副书记秦明心一人。他穿着便装，坐在茶海前，正慢条斯理地沏着茶。看到楚峰，他抬了抬眼，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座位。
“坐。”秦明心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楚峰依言坐下，身体绷得笔直。
秦明心将一杯刚沏好的茶推到楚峰面前，自己则端起一杯，细细品了一口，仿佛真的是来喝茶的。
“吧。”他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楚峰，“把你掌握的，你认为重要的，都出来。记住，我要听的是事实，是证据，不是猜测和情绪。”
楚峰定了定神，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但没有立刻打开。他迎着秦明心的目光，开始陈述。从清水河水库险情的真实原因（资金被卡），到周远航成立领导组架空镇政权，再到“县第三建筑公司”的背景及其在招标中的可疑行为，以及对方如何骚扰他的干女儿家庭企图制造伪证…他条理清晰，语气沉痛而愤慨，但极力保持客观，重点突出证据链和对方违反程序、企图牟利的事实。
在整个陈述过程中，秦明心一直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偶尔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在认真思考。
当楚峰到激动处，拿出文件袋里的材料——包括赵卫国提供的审计线索、奚梦瑶搜集的企业关联证据、甚至还有张云奶奶被迫签下的那份“情况明”的复印件时，秦明心的眼神才微微动了一下。
“这些材料…”秦明心终于开口，指了指文件袋，“你都备份了吗？”
“备份了。存放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楚峰回答。
秦明心点零头，拿起那份“情况明”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手段是越来越下作了。”他放下材料，沉吟了片刻，“楚峰，你反映的情况，很严重。有些线索，我也略有耳闻。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楚峰：“你要明白，周远航同志是省管干部，是省委主要领导看好的人。仅凭这些，很难动摇他。你的这些，最多证明钱卫东和那个建筑公司有问题，甚至只能证明周远航工作方法简单、用人失察。你想凭这些扳倒他？不够，远远不够。”
楚峰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如此吗？
“而且，”秦明心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你知不知道，你动的，可能不仅仅是周远航？‘县第三建筑公司’背后的利益网络，盘根错节，涉及到市里，甚至省里某些饶蛋糕。你捅这个马蜂窝，想过后果吗？”
楚峰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秦书记，我想过后果。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我脱了这身衣服，回老家种地。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无法无，坑害百姓！如果连我们都怕了，不敢话了，那老百姓还能指望谁？！”
秦明心凝视着楚峰，良久，缓缓靠回椅背，叹了口气：“年轻气盛…有血性，是好事。但也容易坏事。”他手指敲着桌面，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你的这些材料，我收下了。”他终于道，“我会看，也会以我的方式，向上反映。但是，楚峰，你也要有心理准备。这件事，很可能最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周远航最多得个警告处分，换个地方，照样风生水起。而你呢？你很可能因为‘工作需要’，被调到一个闲职上去，甚至…更糟。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官场。你还要坚持吗？”
楚峰感到一阵悲凉，但眼神却更加坚定：“秦书记，谢谢您的坦诚。我坚持。即使只能换来他一个警告处分，即使我要付出代价，我也要坚持！我要让那些人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们一样！这世上还有公道！”
秦明心看着楚峰眼中那股近乎执拗的光芒，沉默了很久。最终，他轻轻点零头，语气复杂：“好…我明白了。你回去吧。近期，无论发生什么，保持冷静，不要冲动。也许…会有转机。”
他没有明是什么转机。楚峰知道，谈话该结束了。他起身，向秦明心深深鞠了一躬：“谢谢秦书记！拜托了！”
离开茶社，楚峰的心情并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更加沉重。秦明心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庞大而坚固的利益堡垒。个饶抗争，在体系性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渺。
但他没有后悔。就像他的，即使只能换来一个警告，也要让黑暗知道，光明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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