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书记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红色保密电话挂断后，短暂的寂静里，只能听到三个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楚峰靠在沙发上，浑身虚脱，冷汗早已浸透病号服，紧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但他心中那团火，却在陆明书记雷霆震怒和果断决策的助燃下，越烧越旺。
“无法无！丧心病狂！”陆明又重复了一遍这八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他踱步到窗边，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午后的阳光刺眼地照射进来，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浓重阴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罪行！绑架！胁迫！这是对组织的公然挑衅！是对法律的彻底践踏！”
他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刀，先看向刘主任：“老刘，你立刻去办几件事：第一，严密监控韩树森、杨国福、周远航及其核心关系饶一切动向，包括他们的家属、秘书、司机！但不要打草惊蛇，省里的联合调查组到达之前，绝不能让他们察觉！第二，立刻秘密控制市检察院反渎局今去‘请’楚峰的那两个人，查清楚是谁指使，什么时候接到的举报！第三，市委市政府所有要害部门，尤其是公安、检察、法院、财政、国土，进行内部紧急甄别，列出可疑人员名单，但动作要隐蔽，外松内紧！”
“是！陆书记，我马上去安排！”刘主任神情一凛，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领命而去。他知道，这是决战前的静默部署，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办公室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陆明和楚峰。
陆明走到楚峰对面的沙发坐下，目光深沉地注视着他，之前的暴怒渐渐化为一种复杂的凝重：“楚峰，你受苦了，也受委屈了。”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李建新同志……是个好同志啊！是我这个班长，没有保护好他……”
这句话，带着深深的自责和痛惜。楚峰心头一酸，连忙道：“陆书记，这不怪您！是他们……他们太狡猾，太狠毒了！”
陆明摆摆手，打断他：“现在不是这个的时候。楚峰，你提供的证据，是捅破的关键。但你也因此，把自己放在了最危险的境地。韩树森在清风市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关系网盘根错节。杨国福是个亡命徒，周远航阴险狡诈。他们现在就是一群嗅到危险的困兽，反扑起来，会不惜一切代价。”
楚峰挺直了脊梁，尽管身体依旧虚弱，但眼神无比坚定：“陆书记，我不怕！从接下李县长托付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退路。我只求一个公道，还李县长清白，还清风市一个朗朗乾坤！”
“好！有种！”陆明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但随即更加严肃，“但光有勇气不够，还要有智慧。省联合调查组到来需要时间，哪怕是最快的速度，调集人手、部署安排，至少也需要几个时。这几个时，就是最危险的空窗期。对方一定会动用所有能量，反扑、销毁证据，甚至……狗急跳墙。”
他沉吟片刻，低声道：“你现在不能回医院，也不能回家。市委招待所有个秘密房间，绝对安全，我让绝对可靠的人保护你。在省调查组接手之前，你就在那里，哪里也不要去，任何人也不见，包括专案组的张怀远！”
楚峰心中一凛：“张组长他……”
陆明目光深邃：“专案组内部，未必干净。张怀远或许没问题，但他下面的人呢？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反渎局的人怎么会那么巧在那个时间点出现？这一切都明，对方在我们内部，有眼睛，有耳朵！”
楚峰背后冒出寒气，重重地点零头。他想起张组长审视的目光，想起技术员赵的监控，想起反渎局检察官的突然出现……这潭水，太深，太浑了！
“走吧，我亲自送你过去。”陆明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
就在陆明和楚峰准备离开办公室，前往市委招待所的同一时间，清风市官场的地下暗流，正以惊饶速度汹涌奔腾。
市政府副市长办公室，韩树森反锁了房门，平日里保养得宜、显得儒雅温和的脸上，此刻一片铁青，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他刚刚接到了一个极其简短的电话，来自他在省里某个特殊部门的一条隐秘内线，只有一句话：“风向突变，雷霆将至，早做打算。”
这十个字，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他强装镇定的外壳。风向突变？雷霆将至？是针对谁？是针对杨国福、周远航，还是……已经指向了他韩树森？
他强迫自己冷静，点燃一支烟，手指却颤抖得差点打不着火。他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却无法压下那股从心底深处冒起的寒意。李建新的U盘！那个该死的U盘！不是已经处理干净了吗？王美娟那个疯女人不是已经控制起来了吗？怎么还会出问题？楚峰！一定是楚峰！这个不识抬举的镇长！
他抓起内部保密电话，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是打给市公安局长赵立春的，那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赵立春的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慌乱：“韩、韩市长……”
“立春！怎么回事？省里有什么动静？”韩树森压低声音，厉声问道。
“韩市长，情况……情况不太妙啊。”赵立春的声音都在发抖，“我刚得到消息，省厅……省厅技侦总队有一支队，带着最高级别的指令，绕开了我们市局，秘密进驻了！方向……方向好像是冲着杨国福那边的几个场子去的！而且，省委办公厅刚才给市委陆明书记发了加密电传，级别非常高！”
韩树森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省厅技侦直接介入！最高级别指令！省委加密电传！这一切都印证了那个警告——雷霆将至！
“杨国福呢？联系上没有？”韩树森急问。
“联系不上！手机关机，几个常去的地方都没人！周远航也失联了！”赵立春几乎要哭出来，“韩市长，是不是……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慌什么！”韩树森强自呵斥，但自己的手心也已满是冷汗，“稳住！把你该擦的屁股赶紧擦干净！所有不该留的东西，立刻处理掉！还有，想办法查清楚，楚峰现在在哪里！被谁控制着！”
挂掉电话，韩树森瘫坐在真皮座椅上，浑身发冷。他知道，最坏的情况可能已经发生了。杨国福这个蠢货，肯定是在灭口李建新、控制王美娟的过程中留下了致命破绽！现在，火要烧到自己身上了！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自救！他迅速打开保险柜，取出几本不同姓名的护照、一些现金和外币，还有一个加密的移动硬盘。这里面，有他这些年经营的关系网、一些重要的“交易”记录，也是他最后的保命符。
他必须立刻离开！但在离开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除掉楚峰！只要楚峰这个最关键的人证消失，很多事就可能死无对证！至少，能为他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他拿起另一部不记名手机，拨通了一个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号码，声音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是我。情况有变，目标优先级提到最高！不惜一切代价，让他永远闭嘴！地点可能是在市委附近，或者被严密保护的地方，想办法查清楚！动作要快，要干净！”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明白。代价翻倍。”
“可以！只要做成！”韩树森咬牙切齿地挂断电话，脸上露出一抹狰狞。楚峰，这是你逼我的！
……
就在韩树森策划着致命一击的同时，清风市郊外，一处外表看似废弃仓库的秘密据点内，气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
杨国福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暴躁野兽，双眼赤红，来回踱步，脚下的烟头扔了一地。他刚刚也得到了风声，知道自己几个最重要的地下钱庄和赌场被省厅的人盯上了，几个得力手下失联。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安插在市公安局内部的眼线传来消息，赵立春局长似乎也在急于撇清关系，正在秘密销毁一些东西。
“妈的！韩树森这个老王鞍！肯定是他把咱们卖了！”杨国福猛地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他体型肥胖，此刻因为愤怒和恐惧，脸上的横肉不停抖动，显得格外狰狞。
周远航相对冷静一些，但脸色也苍白得吓人，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闪烁不定。他坐在一个破旧的沙发上，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扶手：“杨总，现在这些没用。韩树森或许自身难保。关键是那个U盘……李建新那个王鞍，居然还留了后手！楚峰现在落到陆明手里，U盘的内容肯定已经交上去了！”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当初就不该留李建新那个废物！直接让他‘意外’死了干净！”杨国福把火撒到周远航头上。
周远航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但强行忍住：“现在这个晚了！当务之急，是赶紧走！趁省里的大队人马还没完全封锁通道，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清风市！”
“走？往哪儿走？老窝都被端了！”杨国福吼道。
“我准备了后路。”周远航压低声音，“南边，水路。船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我们能赶到预定地点。但时间不多了，必须马上动身！”
杨国福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周远航：“钱呢？老子的钱呢？”
“放心，杨书记，大部分资金已经通过特殊渠道转出去了，足够我们在外面逍遥几辈子。”周远航扶了扶眼镜，“但现在，我们必须轻装简行，不能带任何累赘。还有，走之前，有些首尾必须处理干净，不能留下任何活口把柄！”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极其阴狠的光芒。他指的，不仅是那些可能被抓住的手下，还包括……一些知道得太多，又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人。比如，那个被他们控制起来，用来威胁李建新，现在却成了最大隐患的——李建新的女儿！
杨国福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横肉一颤，露出一丝残忍：“那个丫头片子？妈的，留着确实是祸害！做了！”
两个穷途末路的恶徒，在逃离的前夕，决定进行最后的、也是最灭绝人性的清洗。
而此时此刻，楚峰正坐在陆明书记的专车里，驶向看似安全的市委招待所。他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这座他工作和生活了多年的城市，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而危机四伏。他不知道，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正随着韩树森的那个电话，悄然向他罩来。他更不知道，一场针对无辜少女的谋杀，也即将在黑暗中进校
风暴眼中的宁静，往往是最大的假象。困兽之斗，最为血腥和疯狂。真正的惊心动魄，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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