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浩浩荡荡的牛车队，那堆积如山的青砖灰瓦，如同投入清河村这潭静水中的巨石，激起的波澜久久未能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村东头那片原本荒芜宅基地，一夜之间成了全村最热闹、最引人瞩目的地方。青砖被工人们心地码放成齐整的方垛，灰瓦也叠放得如同巨大的灰色阶梯，在秋日高远的空下，形成了一片极具冲击力的青灰色阵列，散发出一种沉默而坚实的力量。
从清晨到日暮，前来围观的村民络绎不绝。男人们背着手，在砖垛瓦堆间踱步，眼神里充满了惊叹与难以掩饰的羡慕。他们伸出粗糙的手掌，心翼翼地抚摸那冰凉光滑的砖面，感受着那远超土坯的坚硬与密实。
“啧，这砖，真厚实！敲着梆梆响！”
“这一块怕不得有十几斤重？盖起来的房子得多结实！”
“你看这颜色，青汪汪的，多正！周家窑的好货色啊！”
“这得用多少砖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青砖堆在一起……”
妇人们则聚在稍远些的地方，一边做着针线，或是哄着怀里的孩子，一边朝着那片工地指指点点，议论声此起彼伏。
“瞧瞧！这才叫起房子！咱们那土坯房跟这一比，简直是狗窝了！”
“谁不是呢！人家冷乡人这才叫过日子！”
“听光是买这些砖瓦，就花了这个数！”有知情的妇人神秘地伸出两根手指，引来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二十两？！”
“不止！我看三十两都打不住！”
“我的娘诶……这还不算人工、木料、工钱……这冷家老四，是真发达了！”
孩童们则在砖垛之间兴奋地穿梭嬉闹，把这当成了新的乐园，偶尔被大人呵斥着远离，怕他们碰坏了那金贵的砖瓦。
“冷家四房这是要盖宫殿啊？”有人半开玩笑半惊叹地道。
“什么宫殿，是青砖大瓦房！正经的好宅院！”立刻有人纠正，语气里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仿佛这房子是他们自家的一般。
“咱们村，往后起首富，再没第二家了……”这话声音不高，却道出了所有饶共识。先前或许还有人私下嘀咕，觉得凌初瑶不过是运气好得了赏赐，但眼前这实实在在、堆积如山的青砖，彻底坐实了冷家四房无可撼动的村中首富地位。这份财力，已远远将其他村民，甚至包括之前还算宽裕的几户人家，甩开了看不见的距离。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老宅。江氏和冷父按捺不住，也相互搀扶着过来看了一眼。当看到那壮观的砖瓦阵势时，江氏的嘴唇哆嗦着，眼泪毫无预兆地就落了下来，这次却是欢喜的泪、扬眉吐气的泪。冷父紧紧握着旱烟杆，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什么也没，只是那一直有些佝偻的脊背，在夕阳的映照下，似乎挺直了不少。
而二房的院落里，依旧是死寂一片。王氏连门都没出，只是坐在炕上，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热闹人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冷二江蹲在院子里，望着村东头的方向，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冷三海倒是又去转了一圈，回来后在老宅堂屋里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对江氏开口：“娘，四哥家起这么大房子，肯定需要人手帮忙……您看，我反正最近镇上活计也不忙，能不能去帮四哥管点事？自家人，总比外人放心……”
江氏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叹了口气。
喧嚣与热议持续了整整一，直到夜幕降临，围观的人群才渐渐散去。
凌初瑶和冷烨尘并肩站在自家院的门口，望着远处那片在月色下泛着清冷光泽的青砖。工地上已然安静下来，只有夜风吹过砖垛缝隙的细微呜咽声。
“动静不。”冷烨尘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凌初瑶微微一笑，语气平静：“迟早要有这一遭。”她顿了顿，轻声道，“我只是想给孩子们一个更安稳的家。”
冷烨尘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无需更多言语，彼此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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