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暗红色的山谷深处，仿佛被这片杀戮之地吞噬。苏沐清独自站在原地，山风吹拂着她染血的白衣，带来刺鼻的血腥和那股令人心悸的、属于楚渊的阴冷煞气。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株晶莹剔透、散发着寒气的冰魄兰。这株她拼死争夺的灵草，此刻却感觉有些烫手。楚渊将其抛还给她时，那淡漠的眼神，没有丝毫贪恋，仿佛只是随手丢还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功法表象而已……”她轻声重复着自己刚才的话，像是在服自己。但脑海中，那三名炼气后期修士在几个呼吸间化为干尸的恐怖景象，依旧挥之不去。吞噬他人修为，这等手段，确确实实是典籍中记载的、最为正道所不容的魔功！
若在平日，遇到修炼慈邪功之人，她身为药师谷传人，即便不立刻拔剑相向，也定然会严加戒备，甚至考虑上报宗门。
可偏偏这人是楚渊。
那个曾经惊才绝艳、光芒万丈，却遭挚友背叛、宗门抛弃，被打入深渊的楚渊。
苏沐清并非不谙世事。她深知宗门内部的倾轧与黑暗，林昊的伪善与狠毒，她也早有察觉。当初楚渊蒙冤，她也曾仗义执言，虽人微言轻，无济于事，但她问心无愧。
如今，楚渊以这样一种决绝、酷烈的方式归来，是堕落，还是……涅盘？
“你若心向光明，魔功亦可救人；你若心堕黑暗，正道功法亦能屠戮苍生。”她再次默念这句话，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变得坚定。
她回想起楚渊出手的时机。若非他，自己今日恐怕已遭毒手。他救她，或许有还人情、或许有对付林昊的目的，但至少，他并未对她流露出贪婪或杀意。甚至在吞噬那三人时，他刻意避开了她所在的方向，那爆发出的恐怖煞气，也并未向她侵袭。
还有那瓶清蕴丹……他收下了，虽未服用，但也未曾丢弃。
“他……还在挣扎。”苏沐清得出了一个结论。楚渊的心，尚未被魔功彻底吞噬。那深不见底的仇恨之下，或许还保留着一丝底线。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破空之声。数道身影正朝着这边急速飞来，显然是察觉到了刚才战斗的灵力波动。
苏沐清眼神一凛，迅速将冰魄兰收起，抹去脸上血迹，整理了一下衣衫，恢复了那副清冷出尘的姿态。
来的是一队五名内门弟子，为首者是一名面容俊朗、气质温和的青年，正是如今风头正盛的林昊！他身后跟着的四名弟子，也皆是炼气八九层的好手。
“沐清师妹！”林昊看到苏沐清，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和惊喜，“方才感应到簇有剧烈灵力波动，似有魔气缭绕，担心师妹安危，特来查看！你没事吧？”他的目光快速扫过现场，除了些许战斗痕迹和残留的阴冷气息，并未发现尸体，这让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疑虑。
苏沐清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颔首：“有劳林师兄挂心。方才确有三名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欲抢夺我发现的灵草，已被我击退。”
“击退？”林昊眉头微挑，似乎有些不信。那残留的魔气颇为精纯凌厉，绝非普通魔修，苏沐清虽强，但要击退三名配合默契的死士，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师妹可知那三人来历？为何会魔道功法？”
“不知。”苏沐清回答得干脆利落，“或许是混入谷中的散修魔头。他们见久攻不下，便遁走了。”
林昊盯着苏沐清的眼睛，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但苏沐清眼神平静如水，毫无破绽。
“原来如此。”林昊笑了笑，语气温和，“师妹无恙便好。这血妖谷越发不太平了，不仅有妖兽凶险，还有魔道妖人潜伏。不如我们结伴而行，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他这话看似好意，实则是在监视和控制苏沐清。陈风等人失手，派出的死士也杳无音讯，他怀疑与苏沐清有关，甚至可能和那个神秘的“楚七”（他尚未将楚七与楚渊完全联系起来）脱不了干系。
苏沐清如何不知他的心思，当下便婉拒道：“多谢林师兄好意。不过我习惯独来独往，还需去寻找几味特定的药草，就不拖累师兄了。”
林昊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面上依旧温和：“既然如此，那师妹多加心。若再遇危险，可发信号，为兄定当第一时间赶来。”他特意强调了“为兄”二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告辞。”苏沐清不再多言，化作一道白光，选了个与楚渊离去相反的方向，飘然远去。
看着苏沐清消失的背影，林昊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消失，变得阴沉无比。
“搜！仔细搜查周围！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他冷声下令。
几名手下立刻散开探查。片刻后，一人回报：“林师兄，现场除了苏师姐的剑气残留，还有一股极其阴寒凌厉的灵力波动，疑似魔功，但……并无尸体或明显血迹，战斗结束得似乎很快。”
另一人也道：“师兄，那‘楚七’的行踪也失去了，最后出现是在数日前，之后便再无消息，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
林昊眼神闪烁，心中疑云密布。苏沐清的辞看似合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那诡异的魔气，消失的楚七，以及接连折损的人手……这一切，似乎都指向某个他不愿意相信的可能。
“楚渊……难道你真的阴魂不散？”他喃喃自语，眼中杀机毕露，“不管是不是你，任何威胁，都必须清除！传令下去，加派人手，重点搜查血妖谷深处那些险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林昊望向血妖谷那暗红色的空，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丝不安。他感觉，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悄然收紧。而苏沐清方才那平静却疏离的态度，也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
“苏沐清……希望你不要自误。否则……”他冷哼一声，转身带着人离去。
而此刻的苏沐清，并未走远。她隐匿在一处山崖上，看着林昊等人离去，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楚渊救了她，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这份情，她记下了。而林昊的所作所为，已然触碰了她的底线。
“楚师弟，前路艰险，望你……守住本心。”她轻声自语，随即转身，毅然朝着血妖谷中一处以危险和机遇并存而闻名的区域——“葬魔渊”方向而去。那里，生长着一种对她极为重要的灵药，或许，也能避开林昊越来越多的眼线。
命阅轨迹，在这一刻，似乎又将这立场迥异的两人，引向了未知的交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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