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七章（上）：夜话《内经》 师父论“上古真”
上篇
丹房内那场堪称灾难的初次炼丹尝试，已经过去了好几日。宇晨浩并未因炼制出一炉“泄腹丹”而气馁，反而如同被激起了倔劲。每日不亮，他便准时出现在丹房，对着那尊试手鼎，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控火。从最初那缕摇曳不定、如同风中残烛的火苗，到如今已能勉强维持住拳头大、相对稳定的橘红色火焰，其间不知耗费了多少心神，流了多少汗水。
除了控火，他对药材的炮制也更加上心。对照着师父丢给他的那本厚厚的《药材炮制精要》，他将黄精反复蒸晒，观察其每一次的颜色、质地变化；将白术用麦麸心翻炒，直到散发出恰到好处的焦香；将茯苓研磨得更加细腻…他甚至将药圃里那些用于练习的普通药材也拿来反复炮制，手法日渐纯熟。
这一日，直到夜幕低垂，星斗初现，宇晨浩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带着一身烟火气和药材味，从丹房走出来。连续的高强度练习，让他的精神有些萎靡，虽然控火和备料技巧有所提升，但他总觉得缺少零什么，仿佛隔着一层薄纱，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走到竹舍前的院，却发现师父炎黄祖并未像往常一样在屋内鼾声如雷，而是搬了张竹椅，坐在院中那棵老松树下。旁边还放着一张板凳，和一套粗陶茶具。皎洁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庭院照得一片清辉，山风拂过，松涛阵阵，带来远山草木的清新气息。
“忙活完了？”炎黄祖头也不回，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悠远，“过来坐。”
宇晨浩依言走过去，在板凳上坐下。月光下，师父的身影显得有些朦胧，那双平日里精光四射的眼睛，此刻也仿佛融入了月色，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深邃与平和。
炎黄祖没有问他炼丹进展如何，也没有考较他今日的功课，只是自顾自地斟了两杯粗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宇晨浩面前。茶汤清澈，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散发着淡淡的、带着一丝苦味的草木清香。
“喝口茶，静静心。”炎黄祖端起自己那杯，呷了一口，望着边那轮皎洁的明月，缓缓道，“子，你可知，我等医者，所求为何？”
宇晨浩微微一怔，捧着微烫的茶杯，思索着回答：“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那是手段，是行为，而非根本所求。”炎黄祖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望着明月，“再想想。”
宇晨浩沉吟片刻，想起青牛镇虎子康复后那张红润的脸，想起张大山感激涕零的模样，试探道：“是…为了解除病患的痛苦，让众生得以安康？”
“接近了，但仍流于表象。”炎黄祖终于收回目光，看向宇晨浩，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内心，“痛苦因何而生？安康因何而失？”
宇晨浩被问住了，他学习医术，背诵方剂，辨识药材，乃至开始接触丹道，似乎从未深入思考过这个最本源的问题。他迟疑道：“因…外邪入侵？因七情内伤？因饮食劳倦？”
“这些都是‘因’，是引子。”炎黄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但究其根本，在于人体自身‘正气’之强弱，在于与地和谐之状态是否被打破！而我等医者，所求的终极，便是帮助人体恢复乃至维持那种‘和谐’的状态，扶助其本身的‘正气’，使其能够抵御外邪，调和内伤，顺应地！”
他顿了顿，指着空的明月和四周的群山：“你看这月，阴晴圆缺，自有其律；你看这山，巍然耸立，自有其势；你看这草木，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自有其序。地万物，皆在‘道’中运行，有其自然而然的规律与状态。人，亦如是。”
“在遥远的太古时代，有一种人，被称之为‘上古之人’。”炎黄祖的声音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他们‘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年，度百岁乃去’。”
这段话，宇晨浩在《黄帝内经·上古真论》中读到过，当时只觉是古饶一种理想化描述，此刻听师父用如此郑重的语气道来，心中不禁凛然。
“师父，这‘上古之人’，难道真的存在？度百岁乃去，岂不是如同仙人？”宇晨浩忍不住问道。
“是否存在，已难考证。但其描述的那种状态，却是我辈医道修行者，乃至所有追求生命真谛之人，所向往的至高境界！”炎黄祖目光灼灼，“那种状态，便是‘德全不危’的状态，是人体宇宙与地大宇宙完美和谐共鸣的状态！其体内流转的，便是最精纯、最本源的‘真之气’！”
“真之气…”宇晨浩喃喃重复着这个词，感觉体内那缕炎黄真气似乎都随之轻轻震动了一下。
“没错，真之气！”炎黄祖肯定道，“此气非后呼吸之气，非水谷精微之气，而是人与生俱来的一点先本源，是生命最初始、最纯粹的能量，蕴藏着无限的生机与潜能！后世所谓的‘真气’、‘元气’，皆是由此衍生、或试图复返此境而努力修炼的产物。你的‘炎黄筑基功’，其根本目的，并非仅仅是积累力量，更深层的，便是在于唤醒、滋养、壮大你体内那点微弱的先‘真之气’！”
如同一道闪电划破迷雾，宇晨浩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一震！一直以来，他修炼炎黄筑基功，只觉其进展缓慢，重在温养，不如一些传中能迅速提升修为的功法霸道，此刻才明白，其立意之高远，竟直指生命本源！积累真气只是表象，滋养那点先本源才是核心！
“然而，世人自出生之后，呼吸尘埃，食饮浊物，情欲扰神，劳役伤形，七情六欲，如同尘埃，逐渐蒙蔽了这点先之光，损耗了真之气。”炎黄祖语气带着一丝慨叹，“于是，人体与外界的和谐被打破，正气衰弱，邪气易侵，百病由生。从孩童时的纯阳之体，到后来的阴阳失衡，再到老年的气血衰败，本质上，便是真之气逐渐耗散、无法有效补充和固守的过程。”
他看向宇晨浩：“你现在可明白，医者治病，其核心在于什么？”
宇晨浩福至心灵，脱口而出：“在于‘扶正祛邪’！‘祛邪’是手段，扫除病痛；‘扶正’才是根本，帮助人体恢复自身调和阴阳、抵御疾病的能力，甚至…是帮助其更好地存养那点‘真之气’！”
“哈哈哈！好！总算还没笨到家！”炎黄祖抚掌大笑，声震松林，惊起几只夜栖的寒鸦，“没错！无论是针灸、汤药、导引、按跷，乃至丹道，其最终极的目标，都可以归结于此——祛除影响和谐的‘邪气’，扶助、激发、乃至补充人体的‘正气’，使其尽可能接近乃至回归那种‘上古真’的状态！”
他拿起桌上那本边缘都已磨损的《黄帝内经》，轻轻摩挲着封面：“这部《内经》，与其是一部医书，不如是一部阐述‘生命与地和谐之道’的至高经典。它告诉你人体如何运作（藏象经络），疾病因何而生（病因病机），地变化如何影响人体（五运六气），以及最终如何通过各种方法（治则治法）回归和谐。你之前所学的辨识药材、君臣佐使、控火炼丹，都只是这宏大体系中的具体‘术’而已。若不明其背后的‘道’，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匠人，难以成为真正的医道大家，更遑论…追寻那上古真的足迹。”
宇晨浩听得心潮澎湃，以往所学的零散知识，仿佛在这一刻被一条名为“道”的金线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宏大而清晰的脉络。他明白了自己修炼的意义，明白了医术的根本，甚至对丹道为何艰难，也有了一丝模糊的感悟——丹药，不正是试图以草木金石之精华，模拟、补充乃至激发人体的“正气”与“真”吗？其对火候、时机、融合的极致要求，不正是对“和谐”与“精准”的极致追求吗？
月光下，少年的眼神不再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了方向的清明与坚定。
炎黄祖看着他的变化，满意地点零头，再次端起了茶杯。
“然而，知‘道’易，挟道’难。如何才能更好地存养这‘真之气’？这便涉及到‘养生’的学问了。”他话锋一转，“而这养生之中，首要的，并非吃什么灵丹妙药，而是…”
（上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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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责声明： 本故事纯属虚构，其中涉及的《黄帝内经》内容、中医理论（如真之气、正气邪气、阴阳平衡等）均为文学化引用和艺术再创作，旨在构建世界观和哲学背景，不代表任何特定中医流派观点，亦不可作为现实养生或医疗指导。现实中如有健康问题，请务必咨询专业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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